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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scription
内容简介
瘟疫来袭,城市荒芜,一位父亲带着女儿莉莉卡,展开了一趟逃亡与追寻的旅程。他们走进了昔日城市和乡镇的废墟,从自我回忆和成长经历里去挖掘史前过往,寻找妻子惠子离家失踪、以及少年好友直树自杀的原因。 人工创造出来的少女莉莉卡,对眼前的世界充满好奇和不解。在不同的房间里,父亲教导女儿识字那样,辨识那些人类遗留下来的文明碎片——从文艺复兴时期的《维纳斯诞生》、电玩《模拟城市2000》、日本动画《新世纪福音战士》,到矽胶性爱娃娃……,那些历经漫长时光而封尘的人类创造之物,在伸手一一指认之后皆有了存在的意义。 《人工少女》是龚万辉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全书约十五万字,获得2017年台湾国艺会马华长篇小说创作发表补助。小说的十二章节以「房间」为单位,如时钟的刻度,打开一扇门即是走进时光的隔间里。 小说中藉由一对不断尝试生育而屡遭失败的夫妇、少女惠子成长的挫痛,以及不安于自身性别的少年直树,不断地在小说之中辩证创造和毁灭、真实和虚构的生命议题——若生命可以藉由人工创造,那是否也可以任意地在空白之中充塞记忆和想像?复制生命是否也如同复制时间,让过往的一切再重新经历一遍? 《人工少女》延续了龚万辉一贯擅长描写的残酷青春物语,充满了恣意的想像,诗化的超现实意象,也写入了这两年来瘟疫来袭的情境,细微描述了市街、购物商场空无一人的末日场景,以及人们茧居在房间里的孤独和自伤。
龚万辉 出生于马来西亚柔佛州峇株巴辖,曾就读于吉隆坡美术学院和台湾师范大学美术系,目前从事文字和绘画创作。 曾获台湾联合报文学奖、花踪文学奖、海鸥文学奖、马来西亚优秀青年作家奖等。曾任香港浸会大学国际作家工作坊(IWW)访问作家。 着有小说集《卵生年代》、《隔壁的房间》,散文集《清晨校车》和图文集《如光如影》、《比寂寞更轻》。
目录
导读.虚构的真实 ◎ 施慧敏 序章.一趟旅程 第一个房间.黑色的房间 第二个房间.换取的孩子 第三个房间.猫语术 第四个房间.阿樱表姐 第五个房间.模拟城市的暂停时间 第六个房间.浴缸里的维纳斯 第七个房间.夏美的时钟 第八个房间.地下突击队 第九个房间.诸神黄昏 第十个房间.暗房的光 第十一个房间.宝可梦老人 第十二个房间.房间的雨林 后记.看不见的女儿,以及看不见的父亲 附录.少女作为方法
文章试读
序章‧一趟旅程 一座城市是容器。一座森林也是容器。故乡是容器,异乡亦是。有时记忆就是最大的容器,只要把自己装进不同的容器里面,也许慢慢就会有了不同的形状。 我记得,那天早晨特别明亮。 我从一场梦中醒来,恍恍忘记了所有细节。睁开眼,床边的窗子已经亮了,还可以听见鸟类在远处的叫声。今天的早晨,似乎和昨天没有什么不同。街上开始有车子驶过的声音,阳光从窗帘透了进来,伸出手,可以把手影倒映在墙上。我从枕头底下摸出我的电子鸡,那其实只是一个蛋圆形的塑胶电子玩具,小小的黑白荧幕里,有一只像素粗糙的小鸡伏着睡觉。我必须等它醒来,然后再喂它一点吃的。 房间的门这时喀达一声被打开了,父亲从门口探进头来,我赶紧把手缩回被子,闭着眼睛假装还在睡,父亲似乎看了一会,又轻轻把门关上了。 闹钟还没响,但父亲似乎很早就起床了。我可以从门底缝间,看见父亲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的影子。然后窄窄的影子停留在我的房间门口,站了许久。父亲终于又打开了房门,走到我的床边,伸手把我摇醒。 “快起床。”父亲说:“不然就赶不及了。” 明明未到上学的时间,但父亲却说,今天不必去学校了。快点换衣服,跟爸爸出门。我心底欢呼,只要可以不去学校都算是好事。随随便便刷了牙,换衣裤,听见父亲掏出钥匙打开了大门。我急急忙忙跟了出去,套了拖鞋才想起什么,说等一下,又跑回房间,把枕头下的电子鸡收进了裤袋。匆匆瞄了一眼,小鸡仍然躺在那蛋圆形的容器里面,不曾被任何躁动惊醒。 父亲的车子已经老旧了,那是一台白色的Nissan Sunny,扭开了引擎,像是唤醒沉睡的巨兽,发出巨大咆哮。车里的收音机正播放一首流行歌曲,冷气口呼呼作响,掩盖了音乐的细节,让一切听起来都含含糊糊的。车子行驶着,我坐在父亲旁边,看着风景从眼前趋近而逝。望后镜上挂着一串佛珠,和一个戴着竹蜻蜓的小叮当。小叮当是我挂上去的,原本是麦当劳儿童餐的赠品,我随手挂在车上,竟然就一直挂着了。那玩偶的一身蓝色已经被阳光晒到泛白。随着车子行进,佛珠和小叮当一路晃荡。望后镜里有一双父亲的眼睛,直直望着前方。细细的皱纹缠绕着父亲的眼睛,像是网住了一只鱼。父亲一贯静默不语。 车子开进了加油站,父亲摇下玻璃窗,向加油的工人说了什么,那个印度工人熟练地把油缸的盖子打开,把油嘴伸进车子里。父亲下车到柜台还钱,让我在车里等他。趁父亲不在,我把电子鸡从口袋掏出来。小鸡已经醒了,在荧幕里来回踱步。我必须一直守着它,如果放着不理,小鸡会拉出一堆大便。如果忘记喂食,小鸡就会静默而孤独地死去。那死亡是真实的。死亡是不可推翻的。荧幕上会出现一个小小的十字架,代表小鸡已死,而你不管怎样都无法把它唤醒了。 许久父亲才从油站的贩卖店里出来。他捧着一大堆东西,把鼓鼓的塑胶袋丢到后车厢。我看了看,袋子里有三支大瓶装的矿泉水,一整条吐司,以及杂七杂八的罐头、饼干、啤酒和快熟面,还有父亲开长途车的时候,用来提神的喉糖。我曾经趁父亲不注意,偷吃过一颗,被那极辣的薄荷味呛出眼泪。 我看着这些东西,仿佛要去野餐或露营那样,心想我们应该是要去很远的地方。父亲调整了一下望后镜,踩了油门,车子喷出一阵畅快的黑烟,慢慢离开了我们的城镇,开上了县道。 当时的我恍恍未知,那其实是一次逃亡的旅程。 许多年后,亲爱的莉莉卡,我总是一再想起,当时和父亲一起在车里,不断在曲曲折折的公路上前进的那些光景。窗外的风景往后流逝,渐渐地看不见那些店屋和电线杆。车子背离了繁华的市镇,穿过橡胶林和油棕园,路边不时闪现一两座马来人的高脚屋,运气好的话,可以看见那些放养的黄牛或山羊,在路边低头吃草。车子经过它们的时候,它们会抬起头来看着我们,眼睛清澈而明亮,仿佛我们闯入了它们浮泡的梦境。我总是趴在窗镜前,想再看清楚一点,车子却已经把风景抛远了。 有时车厢冷气不冷,父亲会把车窗绞下,让路上的风灌进来,把我和父亲的头发都吹乱。有时父亲也会停下,拿出一台富士牌的傻瓜相机,对着眼前的空景按下快门。我不知道父亲到底在拍些什么,但拍照的父亲让我有一种其实我们正在假日旅途中的错觉。 车子在路上开了许久,父亲把车子停在路边,让老旧的引擎冷却一下。公路旁有一座巨大的电讯塔,红白色的铁条交错,高高地伸向天空。天空飘着几朵白色的云,我必须用手遮住耀眼的阳光,才能看见塔的顶尖。父亲下了车,走到电讯塔后面的草丛里。我跟在他的身后,看着父亲站立的背影。父亲背对着整条公路,不顾其他经过的车子,扯开裤带,拉下了拉链,就往草丛深处小便。 我在父亲身后,隐约以为自己在草地上看见了父亲伸出鸡鸡的影子。但其实我只看见父亲胯间的水滴映着光,伴随绵长的滋滋通通的撒尿声。我觉得非常丢脸,总觉得路上疾驶而过的人们都在看着我们。在艳阳底下,父亲仍然站在那里似乎永远都尿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