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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KLUMAT PRODUK
《焰娘》 生死相随,心心相依,为他,她甘之如饴! 受再多的苦,言再多的情,都不足以表达她对他的爱! 可,他的眼中,始终是容不下她! 想想放弃或者更好些,先前所做的一切都是枉然,情到深处无怨尤…… 轻言放弃她实在做不到,那么,海角天涯地追随他总可以了吧! 《残奴》 云想衣裳花想容,作为女儿家,谁都想拥有倾城之姿倾国之貌。 她美艳无双,本应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是,如笼中鸟一无是处,被心上人视为敝屣。 然而,让他过得开心舒畅时,谁来告诉她该何去何从? 当容颜变残颜时,他可还记得过往中有个她? 草原儿女,爱得热烈,爱得奔放,她受心的指引,勇感向前!
黑颜 一个坚持圆满的人。因为梦想而写作,因为写作而梦想,希望能用一支笔,写出人性中的美好,让人懂得珍惜、学会宽容和坚强。被读者戏称“元老级古言作家”,实则写作只是源于自娱,一个未知的结果,写作竟成了享受。 著有“女儿楼”系列、《焰娘》《挽香月》等多部作品。
DISARANKAN OLEH
焰娘,如其名,情感如火。我并不喜欢这种一味付出的爱情,甚至有些摒弃,但是在这个女子的身上,我看到了爱的惨烈。当看着她一次次被爱所伤,且义无反顾的时候,心不由地绷紧。所幸,她能够得到爱。 ——冥月枭妖 很喜欢看黑颜写的书,一直都有留意你出的作品,百看不厌! ——时间囚徒 偶然找到的这本书,知道黑颜,但是自从《焰娘》开始,便喜欢上颜大的文了,很久没看过这么好的文笔了。希望颜大继续写出更好的书,期待你的每一部作品! ——天空爱稻草人 这是我至今为止还是喜欢的书之一,它带给我的泪水和阵阵心痛,让至今都记忆犹新。希望黑大能一直保持这样的水准,写越来越多的好作品。 ——羽含 很好看的一本书,哭了。有时喜欢一个人真的是不在乎外在的吧!等一个心里有别人的人九年真的很伟大!那要用多么大的毅力去完成!虽然在一起了!但不得不说有时真的要珍惜身边对自己好的人,不要等失去了才去后悔我们当时到底错过了什么。 ——泪汐 作者的文笔和故事情节,每每一看感觉身在其中一般,羡慕敬佩之意就更深了深。 ——幕言璃 开始是被这个标题吸引的,相当不俗的文字,只让我觉得花雨藏着高手呢,无论是描述情景还是刻画内,那些汉子都很叫人惊叹。 ——夏隐
ISI KANDUNGAN
焰娘 楔子 焰娘 第一章 救风尘 第二章 煞 第三章 起誓 第四章 长相思 第五章 相濡 第六章 追 第七章 意中人 第八章 骗 第九章 龙源 第十章 永世 尾声 春来 残奴 楔子 残容 第一章 为奴 第二章 前尘 第三章 蓝月儿 第四章 萌动 第五章 牵心 第六章 伤 第七章 承诺 第八章 终须去 第九章 相随 第十章 梨花泪 第十一章 母亲 第十二章 缘定 尾声 风逝
KANDUNGAN BUKU
焰娘 楔子 焰娘 她蜷缩在稻草垛里。漫天繁星伴着一弯眉毛似的月牙儿点缀着高爽的秋夜,左方是无际的田野,阡陌纵横;右边是一片稀疏的小树林,林中一条清澈的小溪穿过,流向很远很远处隐约可见的大江里。在草垛的不远处,是一个有着四五十户人家的小村落,此时偶尔可听见犬吠,人声早已消寂。 此起彼伏的秋虫鸣声让人更感觉到夜的深沉。她闭上眼,一丝淡淡的寂寞浮上心间,随即被她挥开。焰族的女子自小就被教会远离寂寞、悲伤、自怜等奢侈的情绪,因为据祖辈的经验,这些情绪会让一个人软弱不能自立,而焰族的女儿根本没有软弱的权利。 十二岁一过,焰族女儿便会被逐出部落,像无根的浮萍般四处飘荡,一生一世不得回去。 焰族的男儿强悍高贵,女儿却淫荡低贱。女孩儿自生下来便没有名字,均被称为焰娘,没有人瞧得起她们。被逐出部落的女儿为了生存,什么都能出卖。 她十六岁了,熬过了那一段随时会夭折的日子,现在的她已有能力应付任何场面。睡意涌上来,她将自己完全缩入草中,准备就寝。 一声异动,她猛然睁开眼,警惕地看向树林。一条黑影迅疾地从林中窜出,却出人意料地脚下一个踉跄,然后站稳身子,转身戒备地看着树林。 凭经验,她知道自己可能是遇上了江湖仇杀,赶紧屏住呼吸,以免引起他人注意,目光却随着那人落入黑森森的树林。她等了片刻,却什么也没看到。她再次看向那人时,却被骇了一跳,只见在他后面赫然多了一人,瘦瘦高高的,比他高出一大截。他似有所觉,正要回头,却为时已晚,一把匕首插入他的后背,直没至柄,他连哼也未哼,便扑倒在地。 她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不只因为杀人的场面,更因为透过微光看到的那杀人者的长相。 长发披散至肩膀,狭长的脸,颧骨高耸,眼眶深陷,在黑夜中看上去就像两个幽黑的洞;鼻高而钩,骨节分明,下颌长而微向前突。他身躯瘦长,一件长袍披在身上,便似挂在竹竿上一般,在夜风中簌簌飘动。 这个人浑身上下带着一股仿似自地狱里释放出来的冷森之气,令人禁不住惊栗。而最让人心寒的是,当他将匕首插入先前那人的后背时,脸上的表情竟无一丝一毫变化,就好像是在做一件轻而易举、不甚重要的事般。 再也未看面前扑倒的人一眼,那人木然地扭头看向她的方向,吓得她赶紧屏气闭眼,就怕眼珠反射出的微光被他发觉。 良久,她耳中只听见虫鸣蛙唱以及风吹过树林的声音,看来那人并没发现她。她忍不住睁开眼,那人已不知去向,只剩地上静卧的尸体在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她的幻觉。 她钻出草垛,抖了抖身上的草屑,提气纵身向树林奔去。这里已不适合休息,她只好另觅他处。 卿洵并没走远。他有一个习惯,每次杀人后都会找水净手。这个习惯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他已经记不起了。在决定动手杀那个人前他已弄清了这里的地形,知道有一条极清澈的小溪从林中穿过。 将手浸在冰凉的溪水中,他让头脑保持空白,一张巧笑倩兮的小脸却不受控制地浮了上来。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收回手在外衫上擦干,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块叠得整齐的手帕,小心翼翼地在掌中摊开。微弱的光线下,手帕上面赫然躺着一枚珍珠耳坠。那是师妹杨芷净最心爱的,因为另一枚不知怎么弄丢了,她生气不能成对,又不喜欢他另外让人打制的,便索性将这一枚也扔掉了。他捡了回来,贴身细心地保管了近两年。每当他外出执行任务想念师妹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便似看到了师妹本人一般。 他喜欢师妹好多年了,从她被母亲带回来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他就发誓一生一世都要照顾她,不让她受丝毫委屈。 他不禁微笑,等会儿回去,师妹肯定又要怪他独自行动了。一想到师妹娇嗔的美态,他的心中就不禁盈满怜爱。 “不想死,滚!”他突地敛住笑容,将耳坠放回怀中,哑声道。 如无必要,他一般不会出手杀人,即便那人曾目睹了他整个杀人过程。 一声娇娇腻腻的叹息,眼前人影一晃,小溪对面的大石上已坐了个人。 他漠然看去,虽是黑暗之中,仍可看出那是一个身裹薄纱的妙龄女子。 只一眼,他已将那女人打量得清清楚楚:一头长发并没梳成髻,而是用丝巾缠成一束垂在胸前一侧;双足赤裸,浸入溪水之中;薄纱裙紧贴玲珑浮凸的身子,将该露的、不该露的全露了出来。那张脸虽是美艳绝伦,却让他心生厌恶。他长年行走江湖,一看便知道那女人属于那类靠身体在江湖中生存的族群。 他不愿和这种低贱的女人打交道,即便杀她也会觉得污了手。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喂,你就这么走了吗?”女郎的声音中有一丝做作的娇柔,仿似在向情人撒娇。 卿洵充耳不闻,长腿一跨,已在丈许之外。瘦长的背影似标枪般挺直,披散的长发随着夜风向后飞扬,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无与伦比的孤傲与霸气,女郎的存在已被他完全漠视。 女郎被他的气势震慑,竟忘了自己不顾性命危险出现在他面前,是想利用自己的美貌在他身上捞点好处。等她回过神时,卿洵早已不见踪迹。 “他是谁?”她轻言自问,右手抚上胸口,感到那里异常剧烈地跳动。这是她首次对一个男人的身份感兴趣,可是风吹动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提醒着她焰族女儿血液中流动着的古老诅咒——自古以来,焰女凡是情动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在世人眼中,她们滥情而贪婪,只有她们自己知道,焰族女儿一旦情动,就会不顾一切,直至化为灰烬。所以,她们每个人都在尽量避免动心,游戏人间,完全不理会别人的眼光。她们一无所有,因此,她们连输的本钱都没有。 那个男人又丑又吓人,有什么好?她安慰着自己。方才如果不是无意间撞见他在溪边洗手,一时进退维谷,她也不会想到打他的主意。何况,先前她还被他吓到了呢! 她素性洒脱,一时之间的心动也不放在心上,只是觉得奇怪。四年来,什么样的男人她没见过,为何偏偏会对这个丑陋异常的男人感兴趣?实在是……唉! 将脚从溪水中收回,夜色已深,她收拾心情,觅了一棵大树栖身。对于她来说,每天都有着无数的挑战,稍有不慎,便可能是永远也不能挽回的局面。她必须养足精神,以应付任何不可预料的危险。 第一章 救风尘 平静的江面上,一艘华丽的三桅巨舶顺流而下,飞快地向竟阳行驶。船首立着数名剽悍精壮的男人,看其气度身形,便知不是庸手。 船身上刻雕着一只巨型展翼金鹰,在粼粼波光的映照下闪闪夺目,以睥睨一切的姿态,昭告着其主人的不可一世。 二楼船舱一间类似书房的舱内,两人凭几而坐,其间摆着一方棋盘,正在对弈。一为身穿雪白锦袍的男人,身形瘦削,长发披散至肩,长相十分丑陋骇人;另一位却是个发绾双鬟、娇美动人的少女。 两人坐在一起,十分扎眼,但当事人却恍若不觉。男人一脸木然,深陷的双眸透露着思索的神情;少女则双眉紧锁、樱唇紧抿,神色之中颇有几分不悦。 窗外传来木桨击打水面以及风吹过树梢的声音。两岸是苍莽的原始森林,不时可见孤崖峭壁、层峦叠嶂,秋日清爽的风夹带着潮湿的水汽从打开的窗子吹进来,一切都是那么的宁谧和悠然。 少女蓦地站起身,一把扫掉棋盘上的棋子,在棋子滚落地板的哗哗声中怒道:“不下了!你根本就是在敷衍,和你下棋真没趣!” 她的声音娇美动人,即使在盛怒之中,让人听来也觉十分受用,只盼能再多听几句。 男人木然地望向她,嘴唇微动,却没说出话来。 少女小嘴一嘟,骄傲地抬起下巴:“我要回房休息,没到竟阳前不要来打扰我!”说罢,挺直纤细的腰肢,转身盛气凌人地走了出去,没再看男人一眼。 男人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脸上依旧毫无表情。他的目光落向窗外,深绿夹着明黄火红的美丽色彩立时灌满了他的视野,他却视若无睹。 究竟他要怎样做她才会开心?以往他赢而她一败涂地,她会气得大哭,说再不和他下棋;今天他让着她,本想让她赢,只为博她一笑,不想她还是发了脾气,说他敷衍。他哪里敷衍了?对她,他怎会敷衍? 他,卿洵,从小就立誓要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一丁点儿伤害。可是他千方百计地讨好,她却浑然不觉。他总是做不好,总是让她生气。究竟要怎样,她才能感觉到他的心? 船在竟阳港口靠岸,两辆镶有飞鹰族徽的华美马车及十数名护卫及马匹早已等候在岸。卿洵和那少女杨芷净在一干手下簇拥下弃船登上马车,众星拱月般向竟阳城中的卿宅驶去。 卿家是当朝大族,掌控着明江下游竟阳、龙行、微平、虎修、紫阳、明丘等郡的政治、经济、军事大权。因临近大海,卿家积极开展海上贸易,又与内陆贸易来往频繁,故十分繁荣富足。另外卿家还拥有一支既深谙水战又精擅陆战的可怕军队,人数虽然只有三万,但在足智多谋、善于玩弄权术又深悉兵法的大家长卿九言率领下,其破坏力可想而知。故朝廷对卿家也十分忌惮,不能除掉,只能笼络。因此,卿家成为当朝最有影响力的豪族。 前面一阵混乱,马车停了下来。正在闭目养神的卿洵睁开眼,正待喝问发生何事,突觉有异。在外面此起彼伏的叱骂声中,一丝光线突然射入车内。车帘已被掀起,一团红影扑了进来。他神情一凝,却并不慌乱,提功运气,一手两指伸出袭向来人双眼,另一手则平举身前护住自己胸口要害;右足飞起,点向来人下阴,左足则踢向其膝关节。招式毫无花假,又狠又辣,势要将来人一举制服。 但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来人不闪不避,口中喷出一股鲜红的液体,身子像是凑上来给他喂招似的,直挺挺地扑向他。 卿洵眉头一皱,鼻中已闻到血腥味。不想弄脏自己,他闪身避过,方才所使招式立即全部报销。只听咚的一声,来人倒在了他之前坐的地方。 他凝目望去,只见那人长发披散,身穿几近透明的红色纱裙,腰系金带,倒在那里时露出了大半截光滑白皙的玉腿,纤足赤裸,没有穿鞋袜。因是面朝下,看不到其容貌。 一个女人!他目光中透露出嫌恶与不屑。就在此时,车帘再次被掀起,现出数名侍卫惊慌的脸。 “奴才该死!”唰地一下,外面跪了一地,个个脸色青白。 卿洵冷然看了他们一眼,目光再次落向车中的女人。这女人能耐不小,在受伤的情况下仍能闯过一众侍卫的防护,冲进马车。要知道,这群侍卫若非身手了得,又怎有资格来保护自己和净儿? 钻出车厢,卿洵游目四顾,发觉围观之人甚众,最前面赫然有一群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这辆马车,为首的竟然是“快剑”马为。这人虽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武功却十分了得,看情形是这女人惹上了他,难怪讨不了好。 卿洵跨下马车,他素性爱洁,被沾染了血污及那女人味道的车厢,他怎能再坐? “起来。”他的声音沙哑而没有感情。手下摸不清他心中在想些什么,虽依命站了起来,心中仍忐忑不安。 “将那女人扔出来!”他继续淡漠地吩咐,自己则缓步向前走去。 手下牵马给他,他没有理会,他从不坐别人的坐骑。 “慢着!” 正当马为一群人闻言露出欣喜之色时,前面一辆马车传来杨芷净娇脆的叱呵。车帘一挑,一道绿色的身影钻了出来,卿洵驻足,不解地看向她。 杨芷净来到卿洵的车前,撩起帘子向里看了一眼,秀眉一蹙,不悦道:“师兄,你怎能这样对待人家女孩子?” “她不是好女人!”卿洵缓缓地阐述自己的观点。凭这女人的打扮以及招惹上马为,就可看出其不是正经女人,他没必要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去得罪马为。 “不管!你要救她!”杨芷净一跺足,嗔道。她也知道卿洵说的是实话,可是那个马为在不知她身份前曾调戏过她,就凭这点,她也要和他抢人。 看见师妹又露出让他无法拒绝的小女儿娇态,卿洵只能在心中叹气。他扬了扬手,道:“走吧!”除此之外,他还能做什么? 杨芷净娇美的小脸上浮起胜利的笑容,不再多言,转身轻盈地跳上自己的马车。 队伍继续前进,好似什么也不理会的卿洵却留意到马为眼中迸出的阴毒神色,心中不禁暗暗警惕。卿家势力庞大,而且卿洵自己在武林中还有点名头,马为不敢明惹,只能忍辱咽下这口气。但是这种人如果玩阴的,可当真是防不胜防。但卿洵素性高傲,虽考虑到这点,却并未放在心上。 “嗯,还真是个美人儿呢!”杨芷净瞟了眼床上的女人,有些不甘愿地承认。她一向自诩美貌,但这女人比起她却毫不逊色。只是从其打扮来看不像正经人家的女儿,倒仿佛是在风尘中打滚多年的。 “好生医治她。”虽不喜女人的穿着打扮以及那即使受伤昏迷却仍无法消散的媚意,杨芷净还是如此吩咐道。既然伸手了,自要援助到底,没听过救人还有半途而废的。 “是。”卿家专用的大夫王孟予恭敬地应道,一双眼睛却不受控制地落在红衣女郎微敞的酥胸上,咕嘟一声咽了口唾沫。相对于杨芷净的清灵脱俗,眼前这女人更能吸引他的目光。 “哼!”他色迷迷的表情被杨芷净逮个正着,心中不禁一阵厌烦,“这女人是师兄救的,你自己看着办吧!”这王大夫一向正正经经,不想也是个好色之徒,实在令人讨厌!语罢,她转身走了出去。 王孟予却控制不住打了个寒战。 卿家有三兄弟,老大卿灏敦厚沉稳,善兵法,有大将之风,待人和悦,深得下人敬重;老三卿溯诡计多端,喜欢与人嬉闹,故也无人惧之。只有老二卿洵狠辣无情,一张脸从不显露表情,且长相骇人,在卿府中无人不惧。 一听是卿洵救的女人,无疑便是他看上的,王孟予心中刚刚开始转的念头立时烟消云散,赶紧敛眉垂目,连多看一眼也不敢。由此可见,卿洵的威势大大胜过美色的诱惑。 杨芷净出得门来,只见太阳已经偏西,小院寂寂,偶见一两个下人匆匆路过。这里是客舍,离她的梵清小楼还有一炷香的路程。微微沉吟一下,她便向师父的啸坤居走去。一回来便安置那受伤女子,她还没去见过卿伯伯呢。师父去承奉,也不知回来没有? “师兄?”在客舍外不远处的一座假山旁,杨芷净看见卿洵负手而立,“你在这里做什么?”枉她与他已相处了十多年,他的心思她依然捉摸不透。 “等你。”卿洵淡淡道。他的声音沙哑,让人听着很不舒服。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他极少说话。他的声音和他的脸一样,毫无情绪变化,因而几乎无人可以摸清他的心意。由无知到恐惧,于是他成了卿府乃至江湖中令人胆寒的角色。 “那你怎么不进去看看那位姑娘?”杨芷净话一出口立即后悔,又说废话了——除了卿家的人和她,师兄谁都不爱搭理,更何况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果不其然,卿洵只抛了一个字出来:“脏!”他转身与杨芷净并肩向啸坤居走去。 一路上花木扶疏,虽已值中秋季节,园中花草却丝毫不见衰败,反而更显苍劲。 杨芷净闻言不禁哑然。她这师兄怪癖多得很,爱洁得不得了,说话不多,却一点也不留口德。人家女子又没惹到他,他竟然这样说人家,幸好那女子听不到,否则即便不会伤重而死也会被他气毙。尚幸师兄待自己极好,连师父也没他那么疼宠自己,大哥和三哥就更不用说了。 听杨芷净讲完此次滇南之行的经过,卿九言转头向一旁未发一语的卿洵道:“你怎么看?”他这儿子虽然很少说话,对事情的判断却极为精准,至今尚未出过差错。 “警惕!”卿洵只说了两个字。 “有什么好警惕的?那宋锡元不过是个酒色之徒,能成什么大事?”杨芷净愠道。 一说起那宋锡元,她心中就有气,都七老八十了还左拥右抱。最可气的就是那双贼眼在她身上扫过来扫过去,仿佛要将她剥光似的,让她浑身不自在。 被她如此冲撞,卿洵却并不生气,反而嘴角微露笑意,望向她的目光变得柔和:“他是故意的,他或许真好色,却绝不昏庸。”只有对她,他才会不吝解释。 “何以见得?”杨芷净不服地问。 卿洵收敛了脸上难得一见的表情,转向卿九言:“我看见了雪湖秋。”语罢,不再多言,相信父亲应该能明白。 “那又如何?”杨芷净依旧不甘心地反问。一个雪湖秋又能说明什么?那老头子又不是他。 卿洵没有回答,明显地表示出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谈的态度。 “好了好了,你们刚回来,就不谈正事了。”卿九言见机扬手中断谈话。以雪湖秋的可怕及特立独行,竟会出现在宋家,由此自可推断出宋老头不是其表面所表现出来的懦弱无能。究竟,这老头葫芦里藏的是什么药呢? 心中如此想着,卿九言脸上却露出温和的笑容,转向杨芷净道:“净儿,一路上师兄是否又欺负你了?”在这个家中,只有洵儿待净儿最好,偏偏净儿就是喜欢告洵儿的状,他早已习以为常了。如此问,只是想捉弄一下他这个从小便吝于表现感情的儿子而已。 “可不!”被他如此一提,杨芷净立时忘了开始的不愉快,跳到卿九言身边叽叽喳喳地开始数落起卿洵的不是来。 看到父亲调侃的笑容,卿洵无言以对。他转身来到窗边,目光落在园中已含苞的菊花上,耳中听着师妹娇美动听的声音,心中一片平和。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稍稍感到生命的美好。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种奢侈,他万分珍惜,生怕一不小心连这仅有的快乐也会消失无踪。他,真的很寂寞。 吃过晚膳,杨芷净沐浴后换了一条淡紫色印花长裙,白色丝织宽带紧缚着柔细的纤腰,在后面相结,带尾下垂至地,走动时向后飞动,飘逸飞扬,很是美丽。再配上月白色底蓝丝线绣花宽披肩,仍湿润的秀发以紫色发带松松束在脑后,泛着健康的光泽,她整个人都散发出无与伦比的优雅与贵气,实在让人很难不倾服于她的美貌与气度之下。 来到客舍,那红衣女子已经醒了,正背倚枕头、双手抱膝坐在床上,头埋在双臂间,长发披散,遮住了大半个身子。即使如此,她身上仍带着让男人血脉贲张的魔力。 听到门响,她抬起头,露出那张艳媚的脸来。见到杨芷净,她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是姑娘救了我吗?”她的声音清柔似风。 “你觉得怎样?”杨芷净并没走近她,只是远远地站着。对于眼前的女人,她实没有好感。 “无大碍,多谢姑娘相救。奴家焰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对于她的冷淡,焰娘并不以为意。人家救过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 “既然无大碍,那便早点离开这里。”杨芷净冷冷地道。对于这种女人,她一向不假辞色,至于对方的名字,她更不屑于去记,“你也不必谢我,实话告诉你,如果不是为了和马为作对,你们这种女人,我是看也不会看一眼的。” 她语气中的不屑及鄙夷令焰娘美目微眯,随即发出一串媚惑人心的轻笑,娇声道:“姑娘的意思是说,焰娘可以不必回报姑娘的救命之恩吗?” 轻轻一哼,杨芷净转身向外走去:“那自是不必,而且真正救你的人是师兄。”语罢,她已走出大门。 月色如水,杨芷净沿湖而行,湖水在月光下泛着点点银光。不期然地,她脑海中浮起一张意气风发的俊颜,脸颊不禁微烫。 她不敢相信自己会如此大胆,竟然和一个陌生的男人结伴同游了两天。他说他叫傅昕臣,本来是个冷绝孤傲的男子,可是在她面前他会欢畅地大笑,只是那笑声中也带着无法掩饰的傲气,让她不禁猜测,他的身份地位一定不低。只是,为什么她从没有听过这名字呢? “傅昕臣。”她轻念这个名字,想起两人分手时他的承诺,纤手不觉捧住小鹿乱撞的心口,“你说要来提亲的,可别忘记。”她讲得极轻,生怕被风听了去。那个男人她只认识了两天,便和他订下了终身,这不是缘分又是什么? 幽幽地叹了口气,她嘴唇微动,向着天空中的明月不知说了些什么,待了片刻,然后转身向来路走去。 许久之后,一个瘦长的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方才站立的地方,神色复杂地仰望着那轮冷月,似心伤,似落寞,又似心灰意冷。只因太过复杂,抑或不习惯将表情写在脸上,让人无法确切地分清。 “傅昕臣,我好想你!”杨芷净最后对月说的那句话还在他耳中回响,久久不散。 焰娘深吸一口气,吃力地站起来,脚步虚浮地向外走去。人家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怎能再留下?更何况,她哪里不能容身?大不了被马为抓回去,多说几句甜言蜜语,赔上这迟早会被人占了的身子,应该还是可以留住一条命的。她招惹谁不好,偏碰上这煞星,活该倒霉! 一个垂髫小丫鬟手捧托盘,上置一碗,出现在路的尽头。碗中冒着热气,看见已至院中的焰娘,她明显地吃了一惊:“姑娘身子还未大好,怎下床了?”她说着,步子不禁加快,恨不能赶上前将焰娘搀回屋去。奈何碗中的药汁大荡,她不得不停下来稳住,以免泼洒出来。 焰娘娇媚地一笑,柔声道:“我要走了,谢谢你。” 小丫鬟看到她的媚笑,小脸不由自主一红。她可从未见过这么勾人的笑容,让人心跳也跟着加快。但是一听到焰娘的话,她便如冷水泼头,立时清醒过来:“你病还未好,怎就要走了?二少爷可知道?”谁都知道这位姑娘是二少爷救的,要走也需二少爷同意。 “二少爷?”焰娘微愕,脸上却笑得更加灿烂,“小妹妹,你告诉我,二少爷是谁?”她走不走,又与他何干? “二少爷?”小丫鬟显然被问住了,良久,才讷讷地道,“二少爷就是二少爷啊,是他救你的,难道你不知道吗?” 焰娘闻言微奇,怎的又冒出这号人来:“救我的不是位姑娘吗?” “你说的是净小姐,她是和二少爷一起回来的,但拉你回来的是二少爷的车。那些侍卫若没有二少爷同意,是不敢做主救人的,即便是净小姐发话也不行。”小丫鬟不过十二三岁,说起话来却条理分明,想必这事已在下面传开了。 焰娘脑海中蓦然浮起今晨自己闯进马车的那一幕。当时情急之下她什么也顾不得,只望能抓住马车中的人当人质,好命那些侍卫带自己走。却不想车中所坐之人武功奇高,她又身受重伤,在跃上马车之时已感不支,不要说与之较量,就连对方样貌也没看清,便昏了过去。 现在想来,那位必定就是小丫鬟口中的二少爷了,看来她又多欠了一人。不过她根本不在乎,报得了恩就报,报不了就算。反正她过的是朝不保夕的日子,今天过了还不知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呢!不过那二少爷必是个男人,男人的恩就要好报多了。 “我要走了。”一股寒意自足底涌上来,焰娘再次道,再不走的话,她怕自己真走不了了。这身子一向不娇弱,但受伤后又是另一回事,“等我好了,再来向你们二少爷道谢。” “别!”小丫鬟吓得赶紧将托盘放在地上,冲上前去张开双手拦住焰娘,“没有二少爷同意,你走了,我们可活不成了!” 看到那惶急的小脸以及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的小手,焰娘只觉好笑,一阵虚乏令她不禁蹙起了秀眉,看来是走不成了。她恶作剧般地眨了眨眼,纤手抚额,呻吟一声,娇软地倒向小丫鬟,小丫鬟赶紧伸手抱住了她。焰娘身子虽纤秾合度,重量却不容小觑,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撑住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小丫鬟一边吃力地撑住她,小嘴还一边叨念:“看你,这个样子还想走,怕尚未出府已倒下了。” “嗯。”焰娘嘴角微翘,轻轻哼了一声,“好冷,你扶我进去吧。”既然她不让自己走,自得由她来承受让自己留下的代价。 小丫鬟倒是没有怨言,深吸一口气,扶住焰娘,吃力地迈动着脚步。 感受到小丫鬟那纤细柔弱的肩膀,焰娘眸中闪过一丝茫然,回想起自己像这么大的时候生活的艰难。坑蒙拐骗偷,什么不做?有几次还差点落入妓院和那些专门玩弄小孩的人手中。如不是凭着过人的机灵以及那自族中带出来的功夫逃脱,今日的她早就不知被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思及此,她不禁慢慢收回压在小丫鬟身上的重量。 喝下小丫鬟端来的药,焰娘从怀中掏出红色丝巾,将长发拢在一侧胸前。一挑眼,看见小丫鬟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不禁失笑,故意抛了个媚眼给她,腻声道:“奴家好看吗?” 小丫鬟脸一红,并没移开目光,真诚地点头道:“好看。”顿了顿又道,“净小姐也很好看,可是我总觉得姑娘和净小姐不大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她却说不出来。 “当然不一样,我和净小姐本来就是两个人,不一样才正常嘛!”焰娘有意曲解她的话意,眼波流转,媚态横生。 “不,不是这个意思。”小丫鬟急道,闭眼想了一想方道,“看着你我会觉得心跳,觉得不好意思,对着净小姐却没有这种感觉。这……这总是不大妥当吧?” 她觉得女孩子就应该像净小姐那样,而不是像这红衣姑娘这样。她从小就待在卿府,并不知道有专门靠勾引男人来维持生存的女人,故有此说。 焰娘淡淡笑了一笑,其中有着小丫鬟无法察觉的苦涩:“是不大妥当,小妹妹你长大了可别学我。”学她,不会有快乐,生命中充满的只是鄙夷、唾弃以及糟蹋。眼前的小女娃还不懂,等懂了,就不会再和自己说这么多话了。 不想再说下去,焰娘面向墙躺下,闭目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