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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从墙头跌下,她砸在靖王世子身上,从此哑女开口。 那年立在王府墙角,他默默看她坐在树上发呆,悄悄心生爱慕。 他心悦着一墙之隔的邻家姑娘,尝尽暗恋滋味。 她苦苦寻找梦中为护她一同赴死的蒙面人,却原来他近在眼前。 他只能不着痕迹让她一点点熟悉他,了解他,等有把握时再表明心意。 她终于找到那个人,毫不犹豫扑入他怀,幸福不再成空。
冬天的柳叶,湖北省作协会员。其文字功底扎实,想像力丰富,笔墨渲染力度极强,擅长描写血肉饱满的角色和勾勒环环相扣的情节,深受读者喜爱。已出版《似锦》《掌欢》等,皆受到广大读者的喜欢。 新浪微博:@起点-冬天的柳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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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非常值得一看,小说男女主是双重生,男主上辈子就喜欢女主,女主临死前就记住了男主的眼睛。男主为了获得女主的好感,故意说为了救女主得了心疾,结果被女主的娘嫌弃身体不好,太弱,悔不当初。本书对主角的刻画可以说是非常到位的,两人的感情也没有拖泥带水,不会有莫名其妙的白月光朱砂痣啥的。 ——小悦看书 阿好和祁烁属于前世初相遇,就死于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的人。一剑穿两心,死后相拥不相识。如今双双重生,少女少男情窦初开,没有不必要的误会和无聊的第三者,恋爱也好,复仇也罢,携手合作,安居乐业。 男女主之间的相识、相处、相爱,都很坦诚。能看到彼此的优点,也能包容彼此的缺点。这样的感情更加真挚,比起那些所谓的一见钟情,更有说服力。 ——嘻嘻笑闹 非常稳定靠谱的作者。整体文风都很轻松,没有什么狗血和雷点。男女主一般都是比较有朝气的状态,始终保持对生活的热爱,和对家国大义的坚持。 —— 柳梢后
TABLE OF CONTENT
目 录 上册 第一章 噩 梦 1 第二章 闹 开 27 第三章 新 生 55 第四章 救 人 82 第五章 是 你 108 第六章 盗 信 131 第七章 山 寺 158 第八章 选 妃 183 第九章 阿 星 208 第十章 刺 杀 233 中册 第十一章 喜 欢 259 第十二章 赏 灯 281 第十三章 表 白 308 第十四章 退 婚 336 第十五章 相 拥 364 第十六章 灵 雀 389 第十七章 夺 夫 415 第十八章 废 储 441 第十九章 无 香 467 第二十章 易 容 492 下册 第二十一章 立 储 521 第二十二章 毒 杀 546 第二十三章 劫 持 571 第二十四章 战 起 596 第二十五章 真 人 620 第二十六章 凯 旋 643 第二十七章 大 婚 670 第二十八章 查 案 693 第二十九章 母 子 720 第三十章 花 好 745 番外一 如 初 767 番外二 出 海 771
CONTENT PREVIEW OF THE BOOK
第一章 噩 梦 夜深了,长春街冷冷清清,只有一些店铺的屋檐下垂挂的红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给屋顶、路边的积雪平添几分暖色。 温好一身黑衣,脚步轻盈地走在积雪未融的青石板路上。她走走停停,不时小心地环顾四周,最后进了脂粉铺子旁的一条小巷。 小巷狭长幽深,静得令人心悸。 温好在一处民宅前停下,轻轻地叩了叩门,才敲响,门就被拉开了。 门内的女子眼神急切,一把抓住温好的手腕把她拉进来。 一进屋,女子就跪扑在温好身上失声痛哭:“二姑娘,婢子万万没想到您还活着!” 温好睫毛轻颤,轻轻拍了拍女子的肩头,从袖中抽出一方折好的纸笺递过去。 女子起身,颤抖着手接过纸笺,打开来就着烛光看清纸上的话:莲香,我大姐是怎么死的? 莲香看到这句话,泪又涌了出来:“二姑娘,我们姑娘她……” 温好咬唇,压下心中的急切之情,用纤细的手指用力地戳在那个问题上。 京城中这个圈子的人都知道,侍郎温家的二姑娘生来便是个哑子。 莲香忙擦了擦泪,说起来。 “那日姑爷带姑娘出门,到傍晚才回来,姑娘进了内室就没再踏出房门。夜里小荷起夜,发现姑娘悬梁自尽了……白日里是小荷陪着姑娘出去的,婢子逼问她是怎么回事,小荷说……” 温好死死地盯着莲香,等她说下去。 莲香脸色苍白,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吐出后面的话:“小荷说……姑娘可能被别的男人轻薄了……” 温好双手撑住桌面,好一会儿才压住排山倒海的怒火,指了指纸,又指了指自己的口。 莲香会意,奈何家中没有纸笔。好在她灵机一动,取来一盒唇脂。 温好以指尖蘸取唇脂,直接在桌上写道:谁? 莲香摇了摇头,哽咽地道:“小荷不知道是谁,也没瞧见那人的面貌,只是从姑爷的言谈举止中感觉出那人身份不一般……之后姑娘自尽的消息传开,天还没亮,就又传来小荷殉主的消息。婢子知道小荷是被灭口的,于是趁着混乱逃出了伯府,从此隐姓埋名在长春街谋生……” 温好胸膛起伏,怒火在胸中燃烧。 三年前,温好就是察觉了父亲与继母的龌龊打算才逃出温府那个虎口的,没想到已经出阁的大姐会遭遇与自己如此相似的厄运。 “对了,二姑娘,三年前温府来报信,说您病逝了,您怎么……?” 温好蘸着唇脂继续写道:有人害我,我逃了…… 莲香掩面而泣:“姑娘当时怀有身孕,接到信后不能回去,后来伤心之下小产了。一开始姑爷还算体贴,时日久了就对姑娘冷淡起来……” 温好一动不动地听莲香讲着,直到案上的烛台积满烛泪。 “二姑娘,您要去哪儿?不如留下与婢子同住,以后让婢子服侍您。”莲香追至院门口。 温好摇了摇头,因为口不能言,没有解释,只是轻轻地推门走了出去。 寒风扑面而来,夹杂着细碎的雪粒子。 又开始落雪了。 温好回头摆了摆手,示意莲香关门回屋,自己则快步离开了巷子。 巷子外风更大,吹打在脸颊上,刀割般疼,温好却浑然不觉,向着一个方向快步走着。 风在耳边呼呼作响,极度的冷麻木了人的感知,当她竭力往一侧避开时,那把飞刀已经没入她的后背。 温好匆匆扭头看了一眼。 风雪中,面容模糊不清的人渐渐逼近。 温好顾不得看仔细,踉跄着向前跑。 她要逃回京城,还有太多事要做,绝不能死在这里。 可随后,温好猛然停住了身子。 一名蒙着黑巾的男子迎面而来,雪光下,他手中的长刀闪着寒光。 前有狼后有虎,温好后退一步又停下,举起匕首向蒙面男子刺去—— 既然逃不了了,带走一个也够本。 血腥味包围而来,她跌入一个怀抱。 蒙面男子紧紧拥着温好摔在地上,后背没入一柄飞刀。 温好张张嘴,思绪一瞬间凝滞了。 明明是前后夹击她的人,为何替她挡刀? 可她来不及想明白了。 蒙面男子吃力地拽着她要起身时,后方的人已经到了近前。 长剑落下,刺入蒙面男子的后心,再刺进温好的心口。 热血在雪地上漫延开来,如大朵大朵绽放的红梅,已分不清是谁的。 温好用尽全力睁大眼睛,想看清倒在身上的人。 他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眼。 那是一双很好看的眼。 你是谁…… 陷入黑暗前,温好嘴唇翕动,无声地吐出这个问题。 不知何方有喧哗声传来,越来越近。 雪大起来,很快落了静静倒在雪地血泊中的二人满身。 ………… 温好眼神恢复清明,入目是少年微微仰起的脸。 那张脸熟悉又陌生,墨玉般的眸子中带着几分茫然。 温好一瞬间有些迷茫。 下方的人是谁? 等等,下方? 温好下意识地往下扫了一眼。 绿罗裙摆上的迎春花柔嫩娇艳,露出的鹅黄鞋尖悬在半空中。她这是…… 温好再次看向少年,神志彻底回笼。 是靖王世子祁烁! 几乎是凭借本能,温好便要转身,可剧烈的眩晕突然袭来,她眼前一黑栽了下去。 祁烁一个箭步上前,张开双手接住了从墙头掉下来的少女。 放大的俊脸,肢体的接触,令温好心乱如麻。她脱口而出:“不对!” 祁烁眼中满是震惊。 “你……能说话?” 眼睛猛然睁大,温好以手掩口:“我……” 只一个字,泪珠便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一声惊呼响起:“世子!” 祁烁面色微变,把掩口哭泣的少女往旁边轻轻一推,跳了起来。 小厮长顺飞奔而来,脸上满是惊慌:“世子,您没事吧?” “不要大呼小叫。”祁烁轻斥一声。随后他冲坐在地上的温好伸出手:“温二姑娘,我送你上去。” 春光正好,少年的手修长白皙,美玉般通透。 温好盯着那只手,还没有从巨大的冲击中回神,只喃喃念着两个字:“不对……” 祁烁眼中带了困惑,却依然耐心地伸着手。 “那不是温好吗?” 一道女子的声音响起,墙根下的人齐齐转头。 不远处,几名盛装少女神色各异,往这边走来。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为首的黄衫少女将视线在祁烁与温好之间游移,姣好的面上难掩震惊之色。 开口的是靖王府的小郡主祁琼,祁烁的胞妹。 “这还用问?定是温好偷窥世子!”最先开口的少女站在祁琼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的温好。 温好表情木然地看向她。 鄙夷的眼神,不屑的神色,鲜艳夺目的石榴裙……这情景她经历过。 母亲除孝不久,赶上靖王妃生辰,父亲本要带着她与长姐前往靖王府贺寿,最终只带了姐姐去。 父亲说,她口不能言,何必带出去让人轻视。 母亲听了不快,与父亲起了争执。她拉住母亲,示意自己不想去。 然而,不能去与不想去怎么一样呢? 外祖父在的时候,千方百计哄她出门,就是心疼她口不能言,怕她怯于见人。 她想到过世的外祖父,一个人回了将军府。 将军府与靖王府只隔了一道墙,她不知不觉走到此处,鬼使神差爬上墙头,谁知靖王世子正站在墙的另一边,被撞个正着。 许是过于惊慌,也或许是霉运当头,突然眩晕感袭来,她从墙头摔了下去。 再然后…… 温好看向祁烁,眼神有了变化。 再然后情况有了不同。 那时靖王世子装作没有看到摔在地上的她,径直走了。她会些功夫,本来悄悄翻墙回去不成问题,谁知脚扭了,这么一耽搁,便被逛到此处的小郡主等人瞧见了。 武宁侯府的二姑娘唐薇一通冷嘲热讽,很快温二姑娘爬墙头的事就传了出去。 可现在,靖王世子伸手接住了她,还打算助她上墙头。 她现在是在梦中,还是说脑海中那些经历才是梦? “是这样,”一道低沉醇厚的声音传入温好的耳中,“刚刚我心口突然有些不舒服,长顺又不在身边,就喊了一声‘救命’。温二姑娘心善,听到了呼救声……” 祁烁的解释令小郡主祁琼的脸色好看了些,她定定地望着温好:“温二姑娘,是这样吗?” 温好深深地看了祁烁一眼,微微点头。 祁琼神色微松,刚要开口,便听到了一声“是”。 这声“是”如一道惊雷落入众人耳中。 “你……你居然能说话!”唐薇伸手指着温好,极度震惊之下,声音都变得尖厉了。 小郡主祁琼不由得走近一步:“温二姑娘,你……” 将军府是温好的外祖家,温好从出生到现在,大半时间长在这里,与祁琼从小便认识。 “小妹,还是先送温二姑娘回去吧。” 祁琼反应过来这么围着不合适,冲婢女示意。 婢女上前一步去扶温好。 钻心的疼痛令温好腿一软,冷汗也冒了出来。她低头盯着鹅黄色绣鞋,眉头紧蹙。 梦中扭了脚,她也能感到这么痛吗? 可若不是梦,她为何能说话? “温二姑娘,你没事吧?”祁琼问。 温好看看她,再看看祁烁,把手放入口中,用力一咬。 血迹从白皙的手背上渗出,进而染上朱唇。 惊呼声此起彼伏。 唐薇如见了鬼般:“温好,你……你疯了?” 各色目光下,温好抬袖,掩面而泣。 她是疯了。 这原来不是梦啊。 “二妹,你没事吧?”接到小郡主祁琼打发人送去的口信,温婵匆匆赶来。 泪眼蒙眬中,温好努力看清那张脸,投入温婵的怀中。 “大姐,我能说话了……”温好扯了个最适合的理由,放声痛哭。 她活着,姐姐也活着,那些悲惨原来是一场噩梦。 “二妹,你能说话了?太好了,太好了……”温婵语无伦次,沉浸在惊喜中。 祁琼轻咳一声,打断姐妹间的温情:“温大姑娘,温二姑娘扭了脚,早些带她回去吧。” 温婵擦了擦眼泪,连连点头:“是,我这就带二妹回去。多谢郡主……” 温婵一顿,恢复了理智:“二妹怎么会与郡主在一起?” 祁琼神色古怪地扫了兄长一眼,说出祁烁给的理由。 祁烁冲温好姐妹抱拳:“是我连累温二姑娘了。” “世子客气,任谁听到有人呼救都不会无动于衷。”温婵压下心中的惊疑认了这个理由,与带来的丫鬟一左一右扶着温好离去。 “哼,我才不信……”随着祁烁冷淡的目光扫来,唐薇将后边的话咽了下去。 温好回眸,视线蜻蜓点水般在祁烁的面上停留了一下,又转了过去。 刚刚在靖王府的情景与噩梦中的别无二致,唯有靖王世子的反应不一样。 温好被温婵带回了将军府。将军府紧邻靖王府,回这里自比回温府方便许多。 老夫人听了禀报,奔出来:“阿好,听说你伤了脚?” 温好望着面带急切之色的老夫人,眼泪簌簌而落:“外祖母——” 这一声喊惊呆了众人。 老夫人愣过后抱住温好,用颤抖的手摸摸她的发,又摸摸她的脸,只以为在做梦:“阿好,阿好——” 温好口不能言一直是压在疼爱她的长辈心头的一块大石。 “外祖母,我能说话了。”温好含泪而笑,视线舍不得离开老夫人片刻。 梦中,没多久外祖母就过世了—— 被父亲气死的。 “婵儿,你爹娘可知道阿好能说话了?对了,今日你不是随你娘去靖王府了?”老夫人喜不自禁,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阿好不是在咱们府里吗,你们怎么是一起从外头回来的?” 温婵看了一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外祖母的妹妹,无奈地道:“二妹翻墙过去的。” 老夫人只怔了一瞬便笑了,看着温好的眼里满是疼爱:“阿好这调皮性子,随我。” 温好伸出手,轻轻地拉了拉老夫人的衣袖。 “阿好,怎么了?”老夫人看着外孙女,眉梢眼角的喜悦藏不住。 “外祖母,我好像惹麻烦了。” “什么麻烦?”老夫人想到温婵的话,不以为意地笑笑,“哦,翻墙头的事啊?那有什么打紧?你小时候就翻过。” 将军府本是国公府,追随太祖打天下的林老将军论身份虽不如王爷尊贵,但论实权与在太祖心中的地位,没有几个王爷能比。后来太祖驾崩,性格软弱的平乐帝继位,面对齐人进犯一退再退,赔款割地,短短两年就失了十城。 林老将军是个火暴性子,骂一次皇帝被降一等爵位,骂来骂去就把国公府骂成了将军府。许是顾着先皇余威,皇帝倒是没让林家搬出国公府,只把门匾换过了事。 再后来,平乐帝的胞弟安王攻入京城,平乐帝于混乱中不知所踪,安王登基,改年号为泰安。泰安帝欲重新封林老将军为国公,林老将军虽心痛平乐帝对外软弱,但亦不喜泰安帝不光彩的继位手段,遂坚决不受。 “我摔在了靖王世子面前,还被小郡主等人看到了。” 老夫人闻言扬了一下眉梢,把温好揽入怀中安慰:“那也无妨。阿好记住,流言蜚语不过一阵风,只要疼你的人不在意,转头就散了。” “我记住了。” 这时,一名医女提着药箱走进来。 老夫人指着温好道:“快给二姑娘看看脚。” 温好一只脚踝青肿,所幸没有伤到骨头。医女用软巾包裹住冰块,替她冰敷。 温婵心疼之余,忍不住嗔怪道:“扭了脚不说,怎么还把手咬伤了?若是落下疤痕如何是好?” 温好看着小心翼翼替自己涂药膏的长姐,笑着道:“发现能说话了,以为在做梦。” 温婵手一顿,垂眸掩泪。 妹妹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等医女处理好温好身上的伤退下,一名头梳高髻的美妇匆匆挑帘而入。 “我一猜婵儿就是带阿好来母亲这里了。”林氏风一般来到老夫人身边,一脸紧张地看着温好:“阿好,你没事吧?” 她正与一众贵妇陪着靖王妃谈笑,王府一名侍女悄悄对她说了小女儿的事,害她吓个半死。 温好望着林氏,一时没有吭声。 林氏看看嘴角含笑的长女,再看看面带喜色的母亲,一脸的莫名其妙:“怎么了?” “娘——”温好脆生生地喊了一声。 林氏一愣,直勾勾地盯着温好:“阿好?” 没等温好开口,林氏抬手狠狠地拧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老夫人阻止不及,嗔道:“你们真是亲母女。” 林氏激动得唇都是抖的,哪怕脸颊疼着,也不敢相信:“阿好,再喊一声‘娘’。” “娘。”温好哽咽了。 林氏搂住温好,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老夫人拭泪,笑着道:“快把这大喜事告诉女婿去。” 温好听了这话,眼神一冷。 梦中这个时候,父亲还是外祖母眼里的好女婿,母亲眼里的好夫君。 温好从林氏的怀中挣脱:“娘,我们先回府吧。” “阿好,你伤了脚,就在这里养着,等好了再回去。”老夫人开口阻拦。 “又不远,坐上马车几步就到了,等我脚好了再来陪您。” 林氏也道:“母亲,我带她们姐妹回去吧,省得扰了您的清净。” 林老将军过世,林氏作为出嫁女只需要守孝一年,老夫人则需要为夫守孝三年,是以现在还未除孝。老夫人想到这点,遂没再拦。 温府确实离将军府很近,母女三人乘上马车,连一刻钟都没用便到了。 温好挑起车窗帘,定定地看了一眼题着“温府”二字的门匾,无声地冷笑。 这座宅子还是父母定亲后,外祖父千挑万选买下的。母亲是独生女,外祖父与外祖母希望她住得近些,回娘家方便。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那时候父亲不过是刚考中庶吉士的寒门进士,既不愿住在岳家伤及自尊,又没钱置办宅院。 “阿好,看什么呢?”林氏心情极佳,笑着问探头往外看的小女儿。 温好放下车窗帘,笑道:“总觉得像做梦,连家都瞧着有些陌生了。母亲,不如别给父亲送信了,等父亲回来,给他一个惊喜岂不是更好?” 林氏自幼受尽千般宠爱,虽嫁人多年,却还有着小女孩心性,当即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等到将近黄昏,婢女才来得及禀报一声“老爷回来了”,温如归便大步走了进来。 “老爷……”林氏看清温如归铁青的脸色,嘴角的笑意一收,不由得愣住了。 温如归面色沉沉,视线越过林氏落在温好的面上。 二八年华的少女如舒展开的杨柳,纤细、美丽。 可温如归见了只有厌烦。这个女儿生来口不能言,带给他的只有耻辱,而今年纪渐长,竟学起轻浮女子的行径了。 “阿好,你可知错?” 林氏回过神来,没把温如归的发怒放在心上:“老爷,你知道吗?咱们阿好会说话了!” 温如归闻言,语气越发冷厉:“既然能说话了,那怎么不回话?还是说你不觉得自己有错?” 温家二姑娘开口说话的奇闻宴席一散就传开了,随之传开的,还有温二姑娘爬墙头偷窥靖王世子的流言。 温如归听闻气了个半死,立马回府问罪。 林氏对温如归的疾声厉色大为不解:“老爷,你没听清吗?咱们阿好能说话了。” “我不聋。”温如归语气冷淡,是林氏鲜少见到的模样,“既然与常人无异,那就更该懂规矩。女儿犯了错,你当母亲的不知训诫,是要把她骄纵得无法无天,最终害人害己吗?” 一直没吭声的温婵忍不住劝道:“父亲,您消消火……” “父母说话,你不要插嘴。” 温婵抿了抿唇,神色有些难堪。 温好心头怒浪滔天,但还是竭力保持着冷静:“女儿错了,女儿不该听到靖王世子呼救就翻墙一探究竟。” “听到靖王世子呼救?”温如归冷笑,“传言可不是这样。” “那传言怎么说?”温好平静地问。 温如归看着母女三人,一声冷哼:“说你偷窥靖王世子,心思不正!” 这个说法足以毁掉一名女子的闺誉。 林氏气红了脸:“老爷,你不要听那些嘴碎的人瞎说,阿好是心善,担心靖王世子出事。” 温如归怒极而笑:“糊涂!就算事实如此,世人谁又肯信?” 林氏看着盛怒的丈夫,觉得有些陌生:“世人不信又如何?阿好被世人误会,咱们心疼还来不及,老爷怎么还对阿好发火?” “你!”温如归指着林氏,气得甩袖,“真是慈母多败儿!” 林氏对温如归全心全意,自然受不得对方指责,当即便跟他吵了起来:“我看老爷才是顽固迂腐,读书读多了……” 二人争执起来,声音越吵越大。 温婵悄悄握住温好的手,神色不安。 温好反而越发平静。 做了一场大梦她才明白,很多事情绝不是突然发生,而是早有征兆。 举案齐眉的父母这一年来争执格外多,不过是因为外祖父过世,父亲忌惮的人不在了。没了忌惮,父亲对不爱的妻子就少了掩饰。 在梦中,不久后父亲就会把养在外面的表妹带回府中,一起来的还有一双儿女,长子温辉甚至比姐姐还要大上一岁。 外祖母打上门来为母亲做主,父亲却说当初金榜题名后是被外祖父逼着娶了母亲,他那时已经与表妹成亲,外祖父威胁他,若是不答应亲事,就断他前程,伤害表妹,他迫不得已,只好应下亲事。 外祖父年轻时曾占山为王,当过绿林好汉,这个说法有些人不信,也有些人信了。二十年前的林老将军还是定国公,以这位的土匪性子,为了爱女能嫁给心上人,还真可能做出这种事。 外祖母怒斥父亲信口雌黄,父亲却找来了人证,一个是当年陪他进京赶考的书童,一个是才从老家进京的族兄。 这样一来,便坐实了父亲的话。 外祖母气火攻心,一口气没上来含恨而亡。母亲拔了剑要与父亲同归于尽,最后只是把父亲刺伤了。 父亲有了理由与母亲和离,还要被世人赞一声“仁义,没有休妻”,之后为当年停妻再娶上书请罪,念及他是被逼迫,皇帝没有追究。 接下来,表妹常氏名正言顺成了她的继母。 母亲受不住这般打击,变得疯傻。父亲把母亲接回府中,说愿意养着她,让她在温府终老,此举自是又赢得不少称赞。 便是长姐,当时虽心疼母亲的处境,却也能体谅父亲的难处。 只有她,见过继母常氏几次后知道了真相。 父亲进京赶考前根本没有与常氏成亲! 父亲满口谎言,诬蔑外祖父,不过是想让母亲给他心爱的女人腾位置,让他唯一的儿子拥有嫡长子的身份。 她只恨自己口不能言,又被人紧盯,无法揭穿真相。 温好想到这些,心里就充满了恨,“咣当”一声摔门响拉回了温好的思绪。 林氏怔怔地盯着晃动的门帘,唇色苍白。 温婵握住林氏的手,柔声劝慰:“母亲,您别生气,父亲是一时没想通……” 温好打断温婵的话:“娘,您不觉得父亲变了吗?” “阿好为何这么说?”因为温好以前不能说话,所以林氏不觉得她这么说反常,反而多了聆听的耐心。 笼在袖中的手握紧,温好让自己尽量显得平静:“在女儿的印象里,父亲与您这些年都没红过脸。这一年多来,父亲却对您发过几次火了。” 林氏一怔,下意识地道:“是你外祖父仙逝,娘心情不好,所以总与你父亲争执。” “娘刚经历丧父之痛,父亲更该体谅才是,怎么反而与您计较呢?” 林氏不由得被问住了。 回房的路上,温婵趁没有旁人,低声叮嘱伏在丫鬟背上的温好:“二妹,以后不要对母亲说那样的话,免得母亲与父亲生了嫌隙。” 温好望着温婵沉默一会儿,轻声问:“大姐,你会信我的话吗?” 温婵弯唇一笑:“自然是信的。” “那大姐随我回落英居吧,我有话对你说。” 正值初春,落英居中一株红梅在墙角无声地盛开,随风送来缕缕暗香。 “二妹,你要对我说什么?”进了屋,温婵随意地坐下,接过侍女奉上的茶水,先递给温好,再端了一盏捧在手中。 多年来,妹妹的先天缺陷让当姐姐的忍不住多照顾她,这也是温好十分信任温婵的原因。 “宝珠,你出去守着门。” 奉茶的丫鬟早就退下了,屋中只有一名圆脸婢女,闻言默默地退了出去。 温府上下都知道,二姑娘只允许婢女宝珠在跟前伺候,其他丫鬟婆子等闲不许往二姑娘身边凑。温府下人私底下议论,二姑娘生来是个哑子,才这么古怪,只是不知宝珠一个不怎么灵光的丫头是如何得了二姑娘青眼的。 温婵见妹妹把宝珠都支出去了,越发好奇。 “大姐……”温好收紧捧着茶盏的手,斟酌着措辞。 一只手伸来,轻拍她的手腕。 “二妹有话就说,跟姐姐还要见外吗?” 温好把茶盏放下,定定地望着温婵,落下两行清泪。 温婵吓了一跳:“二妹这是怎么了?” “大姐,父亲他养了外室。” 茶盏落地的声音传来,温婵一脸不可置信:“二妹,你不是发热说胡话吧?” 温好避开温婵伸过来摸自己额头的手,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掉个不停:“若真的是发热说胡话就好了。父亲不只养了外室,还有一子一女,儿子叫常辉,女儿叫常晴,都是随了他们生母的姓……” 这些话砸得温婵的脑袋嗡嗡作响,听妹妹连外室子女的名字都说出来了,哪怕再不相信父亲会做这种事,她也不由得信了几分。 “二妹,你……如何得知的?”温婵心头乱糟糟的,一时不知该不该信。 “上街时无意中撞见了,当时还不敢信,又悄悄跟踪了一段时日,再无法自欺欺人。”温好收了泪,唇角挂着讥讽,“大姐知道吗?常辉比你还大呢。” 温婵身体一震,脸色越发难看。 “二妹,会不会是你……” 温好垂眸打断温婵的话:“大姐不要问是不是我误会了。妹妹以前虽不能说话,但眼睛是好的,耳朵是好的,脑子也是好的。” 温婵以手撑着桌面,难以恢复平静,许久后才艰难地问道:“他们……住在何处?” “如意坊麻花胡同。”温好不假思索地给出一个住址。 有了住址,温婵又信了几分,喃喃道:“那个地方正在父亲上放衙的路上……” 温好握住温婵的手:“大姐去看看吧,只是不要打草惊蛇。确认了,咱们才能一起解决母亲的危机。” 温婵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让她说完全相信妹妹的漂亮话,她说不出。 温婵无心再留,匆匆离开。 放在桌上的茶已经冷了,摔在地上的茶杯四分五裂,茶水淌得到处都是。 温好靠着床头静坐片刻,喊道:“宝珠。” 圆脸丫鬟快步进来,扫了地上的碎瓷一眼,没有自作主张立刻收拾,乌黑的眸子中满是欢喜:“姑娘有什么吩咐?” 温好弯唇笑了:“宝珠看起来很高兴。” 宝珠咧嘴笑:“姑娘的声音真好听。” “是吗?”温好伸手,轻轻捏了捏宝珠丰润的脸颊,“我也这么觉得。” 这世上,唯一对她的话丝毫不打折扣的人,只有宝珠。 宝珠本是将军府的烧火丫头,幼时温好的贴身侍女换了一个又一个,被她亲自选中并一直留在身边的只有宝珠。 温府下人最不解的就是二姑娘为何选了外祖家的烧火丫头近身服侍,还赐名宝珠。 对温好来说,她亲自挑的这个丫鬟就是名副其实的宝珠。 没有人知道,口不能言的温二姑娘有个异能:能偶尔感应到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心里的念头。 服侍一个不会说话的主人,婢女就算没有恶念,也难免腹诽。温好那时候年纪小,感知到这些就不愿再让那些丫鬟亲近,直到发现了宝珠。 她只从宝珠心里听到过一句话:姑娘可真好看。 谁不喜欢这样的宝珠呢? 等一等……温好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个问题。 从摔下墙头到现在,她好像再没听到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从靖王府到将军府再到温府,她遇到了那么多人,没道理一次都没听到。 为什么? 是凑巧还是……纤细的手指碰到微凉的唇,温好一个激灵。 是因为她能说话了吗? 温好忍不住笑了。 若这是她能开口说话的代价,那真是太好了。对她来说,这不是付出代价,而是解脱。 “宝珠,取笔墨来,我写个单子,你明日照着去采买。” 天色越发晚了,温好换过衣裳靠着床头,盘算着要做的事。 其实她也不用多想,不过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温好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双好看的眼。 梦中的风很大,雪很冷,她被他挡在身下,却觉得那个怀抱很热。那是他们的热血交融在一起,给含恨死去的她最后的一点儿温暖。 现在仔细回想,那人替她挡住飞刀前便已受伤了,很可能如她一样当时正处在危机中。那人以血肉之躯替她挡刀剑,可惜她没有看到他的脸,想要弄清对方的身份只能慢慢来了。 翌日一早,温婵悄悄出府,宝珠也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