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音阶：大山脚作家文学作品选集1957-2016

槟城大山脚，是马华文学重镇，历来作家诗人辈出，多有闪光。此书选入的二十六位作者，除了土生土长于大山脚之外，也包括曾在大山脚求学、工作，或后来移居于大山脚的创作者。 这批作者群的创作意识，相当统一的焦聚在自己成长的土地上：人物、历史、习俗、民情、记忆和地理景观，铺展出在地的生活情态。 以伯公埕为信仰文化中心，日新中小学的教育摇篮，社团会馆林立所形成的华人精神场所，其实都隐含着地方和情感的诗意召唤，共同孕育小镇独特的文学氛围，也形塑了作家的特质和面貌。 大山脚作家／诗人群象： 小说：游牧、林华、宋子衡、菊凡、陈政欣、小黑、朵拉、郭诗宁 散文：王葛、忧草、叶蕾、寒黎、陈天赐、赵少杰、菲尔 新诗：萧艾、艾文、沙河、杨剑寒、陈强华、方路、张光达、吴龙川、邱琲钧、张玮栩、郑田靖

6 从在地出发：看见大山脚（序＼辛金顺） 第一辑：小说 15 游牧（1936 - 2002） 16 龙山镇 27 林华（1939 -） 28 三月师表 35 宋子衡（1939 - 2012） 36 神鸡 45 菊凡（1939 -） 46 那段恐怖的日子 61 陈政欣（1948 -） 62 我们仨 73 小黑（1951 -） 74 树林 83 朵拉（1954 -） 84 行人道上的镜子 88 那日有雾 93 郭诗宁（1966 -） 94 人离乡贱 第二辑：散文 101 王葛（1922 - 2012） 102 夜记 105 晨画 107 翼 111 忧草（1940 - 2011） 112 椰林短曲 115 大树魂 118 五月祭 121 叶蕾（1951 -） 122 嫂子们讲的神鬼故事 131 寒黎（1967 -） 132 年年莲花的颜色，依旧 141 陈天赐（1972 -） 142 片段 146 岁月的火车呼啸而过 149 赵少杰（1976 -） 150 铅笔和炭笔 157 菲尔（1977 -） 158 历史的港湾 163 永恒的列车 第三辑：新诗 171 萧艾（1936 -） 172 我们是垦荒者——记一群来自槟岛的垦荒者 174 八月之晨 177 艾文（1943 -） 178 休息日 179 料安转 183 沙河（1946 -） 184 鸟组曲 189 杨剑寒（1960 -） 190 当爱走远 191 世界没有了声音 193 婴孩的眼 195 陈强华（1960 - 2014） 196 马来西亚离骚——热情冷却在最易冲动的时代晚期 201 方路（1964 -） 202 卵生乡愁 205 母音阶 207 张光达（1965 -） 208 漩涡 210 黄昏的草场上 212 饮茶 214 纯粹 215 吴龙川（1967 -） 216 工具箱 221 邱琲钧（1971 -） 222 忘记 225 窃窃私语 226 考试前夕 227 张玮栩（1977 -） 228 猫，你在家吗？ 230 礼物 233 郑田靖（1996 -） 234 荷尔蒙之花 236 三首情诗与一种可能（节录一首）

从在地出发：看见大山脚 序／辛金顺 我最初接触大山脚作家的文学作品，应该可追溯到上世纪八○年代中，那时悄凌在编《通报》的「文风」副刊时，召集了一批大山脚作家，如宋子衡、游牧、菊凡、小黑、艾文、陈政欣和叶蕾等，相当密集的发表了小说、诗和散文的作品。彼时，这些作者的年龄平均数在四十岁左右，正是创作力最旺盛的时刻，而且人生经验也足以让他们的书写，去证成生活的哀乐，以及撑起生命种种际遇的浮沉与起落。他们的文字，已能在文学语言里，淬炼成各自的风格，展示出自我世界的无限可能。 然而当时我发现，这批作者群的创作意识，相当统一的焦聚在自己成长的土地上，人物、历史、习俗、民情、记忆和地理景观，并交叠成为书写的影像，铺展出那一分唯有大山脚作者群才有的写作特色－－在地，反映了他们存在环境中的信仰、实践和技术下的生活情态，以及时空交错中的地方经验表述。显然的，他们的作品与马华写实主义语言的直浅和朴拙有异，也与因袭自六○年代台湾文学，注重艺术形式技巧，却又陷入喃喃自语和虚无化的马华现代主义作品不同，他们汲取了现代派的文学技法，同时也意识到创作的主体认知，并企图从在地出发，以去展现出相当程度的种种社会现象。 后来我发现，大山脚除了这一批相当活跃的作者群之外，还有其他一些默默在笔耕的写作人。如曾经当过文风社社长，彼时在哥市任《通报》记者的方路，写得一手感性抒情的诗文，正从马华文坛中冒出头来，且时常在边陲的东北岸，蘸着十二月季候风带来的雨水，构划着他在异乡的文学想像。同时，陈强华也带着他的blue，从台湾回到马来西亚，以蓝调的节奏，带回了夏宇、罗智成、杨泽和林耀德等人的后现代诗风；偶而也看到傅承得骑着机车从槟岛过海，到大山脚小黑的家与一群写作者喝酒和谈文论艺。以及八○年代末，陈强华回到故乡，并在日新独中任教，成立「魔鬼俱乐部」诗社而培养出一批更年轻和具有才华的写作者，如赵少杰、邱琲钧、陈天赐、王德志、卢佛宝、王国雄、许志明，以及更后来的张玮栩等，这些写作者，无疑组成了九○年代时期，大山脚一道最美丽的文学风景。 因此，大山脚给我的印象，不只是一个以潮州人占据大多数的市镇，而且是一个写作人人才辈出的马华文学重镇；以伯公埕为信仰文化中心，日新中小学的教育摇篮，社团会馆林立所形成的华人精神场所，其实都隐含着地方和情感的诗意召唤，无形地构成了小镇独特的空间氛围。像陈政欣在《文学武吉》所绘制的空间经验和文学家园之标示一样，述说的是一种归属与认同的情感；或如方路在〈大山脚词汇〉一诗中，通过地景、人物、童玩等，拼贴出地方的记忆，展示了大山脚具有历史意象的景致，空间结构中的深层意涵。 而大山脚作家／诗人群，可以说是连接着这片土地而生的。从早期的王葛、萧艾、忧草、林华、宋子衡、菊凡、艾文、沙河、陈政欣、叶蕾、小黑、朵拉到后来的陈强华、杨剑寒、方路、张光达、吴龙川、邱琲钧、赵少杰、菲尔、陈天赐、张玮栩，以及不到二十岁的郑田靖等，浩浩荡荡地列队而出（虽然间中会有人脱队，或消失不见），这一如韩江公会正殿上所挂着木雕横匾写的四个字：「继往开来」一样，注释着大山脚写作人承前启后的文学队伍，不绝于创作一途，并为马华文学的资产，增添了许多重要的作品。 虽然，文学中的大山脚可以被视为一个符号，但这个符号并不自我封闭于地方的固定性，它是流动的，随着一些写作者的移出或迁入，暂居或久住，土生或外来，都可丰富这文学符号的内涵。因此当陈奇杰（小黑）校长、政欣和我在日新独中聊及，应该有一本「大山脚作家文学选集」来展示「此时此地」作者群的文学风格与特色，通过老、中、青的创作作品，呈现出代际之间的书写差异与趋向时，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理念，即所选的作者，除了土生土长于大山脚作者之外，曾在大山脚求过学、工作，或后来移居于大山脚的创作者，都可在考虑的范围内。而政欣认为由一个跟大山脚无关的局外人来编选此书，可能会比较客观一点（至少没有感情包袱），故特请托我负责此一工作；对我而言，因大山脚是以潮语为主的乡镇，以及一些敬重的作家朋友都出自于这里，因此对编选这样的一本书（当然，也因应我与政欣、方路策画的「大山脚文学国际学术研讨会」），在于情感的认同上，我是欣然接受此一承担与责任的。 唯在编选此书时，虽其性质属于「地方文学选」，一些考虑面减少了许多，反而比较重要的是，所选的作家／诗人和作品，是否有足够的分量呈现出一部文学选集应有的素质，即使置于「马华文学选集」中，也不遑多让？所幸这个问题，在大山脚作者群中，带来的困扰不大。因为这里杰出的创作者不少，创作质也相当高，许多创作者在马华文坛（如果有文坛的话）上，都可独当一面。唯一的烦恼是，有不少作者，不但双栖于小说与散文，甚至连诗也写得相当优秀，然而在选集篇幅有限的限制下（250页以内），最后决定只能选其中一类型作代表，因此对这些作者，虽然有点不公平，但也是不得不然，无可奈何的选择。※（注1） 至于就遴选的作品上而言，选集并未然以「大山脚」做为唯一的主题，因为优秀的作品，才属于选集最主要的考虑面，是以，能把「大山脚」文学化，由此而彰显出「大山脚」的历史、变迁、故事，或个人经验的记忆、视觉认知、生活状态种种，固然是好，而没有也无所谓。毕竟，文学选集最重要的还是作品的文学性，以及某些条件的代表性。当然，有绝大部分的作品，虽然文中并无明言「大山脚」，但其等「此时此地」的书写，却将「大山脚」的人、物、事都隐含于作品中了，如陈政欣指出宋子衡的小说：「他一直在叙述着武吉镇上的传奇和轶事，构筑着马华文学里一篇篇的武吉镇的短篇小说」，但宋子衡却在作品中「用文字意象化了」武吉镇，因此即使他「描绘了小镇的情与欲、生与死、悲与欢，却也「让武吉镇人没能在他的小说里找到武吉镇人的身影」（《文学的武吉》，页94与99）一样，这样「意象化／象征化」大山脚，其实也出现在菊凡、游牧、小黑、陈政欣自己的小说中，甚至也出现在王葛、忧草、叶蕾、赵少杰的散文里，以及萧艾、方路和邱琲钧等人的诗作中，换句话，其实「大山脚」处处隐含于大山脚作者的创作里，稍微有心的读者，应可从作品窥见箇中的情感、意涵和像展示，以及看出大山脚创作人的内在精神世界之一斑。 大致上而言，这些被选入的作者群，除了王葛与游牧是在马来亚独立前的五○年代初就已开始创作外（但书的出版却是在独立后了），其余写作者都是在1957年后才列入创作的队伍中。因此，若从忧草于1960年4月由香港艺美图书公司出版的散文集《风雨中的太平》，做为大山脚第一本现代文学著作算起，或以此著作做为一个起点，则大山脚文学，迄今也有五十七年的历史了，而且可以说是历经了四代，即曾参与海天社（成立于1962），并在《海天月刊》与《海天诗丛》发表作品，或受到《蕉风》现代文学影响的第一代，如萧艾、游牧、忧草、宋子衡、艾文、菊凡、沙河、陈政欣、小黑与叶蕾等，而第二代则是「文风社」（成立于1977年，以日新中学学生为主）主要的成员，如杨剑寒（黄英俊）、陈强华、方路、吴龙川、郭诗宁和海枫等为代表；第三代则是由陈强华一手带出来的「魔鬼俱乐部诗社」（成立于1991）成员，如赵少杰、邱琲钧、陈天赐，张玮栩等；至于第四代，却是处于FB时代，以获得国内不少大专文学奖的郑田靖为代表。此一代际的分法，虽稍嫌粗略，但就创作的经验结构对应上而言，大致上还是可以成立的。 而此次所选入的小说作品有九篇（八人），散文有十三则（七人），诗则有二十首（十一人），在比率上，其实算是相当的均匀。此外，小说字数因限制于六千字左右，因此一些作者超过此字数的代表作只能放弃；散文限定于三千字左右，诗作则以不超过八十行为限。原则上，对于已过世的作者，其等作品是由主编选出；在世的作者，为尊重作者的个人意愿，故作品由作者自我举荐，唯不复函和不寄作品者，则权充其自我放弃处理。 总而言之，这本《大山脚作家文学选集》，选入的二十六名作者，都有一定的代表性，也可奠定「大山脚」作为马华文学重镇的标志。虽然这些作者群，有一半以上业已搁笔不写了，但其中仍有陈政欣、小黑、朵拉、菊凡、沙河、方路、张光达、菲尔、赵少杰、邱琲钧等，仍创作不辍，尤其陈政欣，更在这几年，以散文和小说处理了「大山脚」的文学图志，并以此连夺了几个重要的文学大奖与书籍奖，表现相当耀目；朵拉与方路近年则常有著作出版，成绩也非常显著。而属九○后的郑田靖，更以相当漂亮的身姿崛起，诗作充满潜才，是个可以期待的未来大山脚诗人。因此综观这些创作者，他们在创作上的持续生产，无疑可为「此时此地」贫乏的马华文学，增加一些些资本。 这本文学选集的书名，乃取自于方路一首诗的题目：「母音阶」，原意上，是期许大山脚作者群之文学创作，能在老、中、青的传承中，处于各自的位置，展现出元音淋漓尽致的声调，以及自我独特的风格。后来翎龙寄来了这本选集的书封设计图时，转述设计师万辉对封面图像的诠解：「以年轮之意象，传达六十年来大山脚作家世代之接续，历经岁月而茁壮，成就一棵大树。木纹如声音的涟漪，也隐喻所有的创作，皆是从圆心的第一个母音开始。」也相当精确的展示出了这本文学选集的意涵和意义。对大山脚的写作者而言，从原乡出发的创作，当然不能止于原乡，而是要走得更远、更长，更久的路途。如此，才能走出一条宽大和长远的路来。 犹记得，在1992年9月，出国前夕，我曾在方昂的家提及，如果有机会，很乐意与大山脚作者群进行一场座谈会，纪录下他们的创作声音，因为他们的作品，在马华文学中，具有「大山脚」独特的「在地」特色。但那时言行匆匆，话过也就算了。殊未料及，二十五年后，有缘编选这本文学选集，由此看来，也算是另一类的「座谈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