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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越美麗,到了這時候越悲哀, 不但她自己,就連旁邊看著的人, 往往都有種說不出來的惋惜。 張愛玲深刻探討女性命運和兩性心理的代表作 曾改編拍成電影 在燈光紅紅的房間裡,十八歲的銀娣坐著撕扇子上的筋紋,想著她嫁的人永遠不會看見她。她恍然這整場婚姻就是個騙局,以後一生一世都得在台上過,腳底下都是電燈,一舉一動都有音樂伴奏。為了在漆黑前路見到一絲亮光,銀娣不僅珍惜和小叔單獨相處的短短剎那,更不計毀譽捉住放手一搏的機會…… 《怨女》描述一個女子被困在金錢與道德的枷鎖下,橫亙一生的哀愁積恨。張愛玲稍稍褪去早年的犀利凝鍊,更嘗試拓張文學格局。在不同筆法轉化中,縱然命運擺弄無可迴避,終究留下掙扎的班班心跡。
張愛玲 本名張煐,一九二○年生於上海。二十歲時便以一系列小說令文壇為之驚豔。她的作品主要以上海、南京和香港為故事場景,在荒涼的氛圍中鋪張男女的感情糾葛以及時代的繁華和傾頹。 有人說張愛玲是當代的曹雪芹,文學評論權威夏志清教授更將她的作品與魯迅、茅盾等大師等量齊觀,而日後許多作家都不諱言受到「張派」文風的深刻影響。 張愛玲晚年獨居美國洛杉磯,深居簡出的生活更增添她的神秘色彩,但研究張愛玲的風潮從未止息,並不斷有知名導演取材其作品,李安改拍〈色,戒〉,更是轟動各界的代表佳作。 一九九五年九月張愛玲逝於洛杉磯公寓,享年七十四歲。她的友人依照她的遺願,在她生日那天將她的骨灰撒在太平洋,結束了她傳奇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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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德威、林郁庭、蔡登山 傾情推薦! 《金鎖記》的七巧那樣決絕乖戾,其實是張愛玲人像畫廊中的例外。反倒是銀娣,陷身於不清不楚的生命情境,才真正演出了人生的脆弱與寒涼……對張而言,銀娣的悲劇應不在於她接受命運的擺弄,而在於她始終企圖超越她所受的束縛。──【美國哈佛大學講座教授】王德威 《怨女》成於中年旅美期間,改寫自張愛玲英文原著Rouge of the North(北地胭脂),同竄紅上海的短篇〈金鎖記〉,皆敘述蓬門碧玉嫁入豪邸含怨以終的故事。隔了歲月與時空的美學距離,原為西方讀者書寫的《怨女》以長篇格局展現張氏走出中國、進入世界文學史的企圖,實不可小覷。──【加州柏克萊大學比較文學博士】林郁庭 寫出一個女人的憧憬、掙扎、失落與絕望,層層地剝去繁華的外衣,較之《金鎖記》,更見人性的蒼涼!──【文史作家】蔡登山
文章试读
一 上海那時候睡得早,尤其是城裏,還沒有裝電燈。夏夜八點鐘左右,黃昏剛澄淀下來,天上反而亮了,碧藍的天,下面房子墨黑,是沉澱物,人聲嗡嗡也跟著低了下去。 小店都上了排門,石子路上只有他一個人踉踉蹌蹌走著,逍遙自在,從街這邊穿到那邊,哼著京戲,時而夾著個「梯格隆地咚」,代表胡琴。天熱,把辮子盤在頭頂上,短衫一路敞開到底,裸露著胸脯,帶著把芭蕉扇,刮喇刮喇在衣衫下面搧著背脊。走過一家店家,板門上留著個方洞沒關上,天氣太熱,需要通風,洞裏只看見一把芭蕉扇在黃色的燈光中搖來搖去。看著頭暈,緊靠著牆走,在黑暗中忽然有一條長而涼的東西在他背上游下去,他直跳起來。第二次跳得更高,想把它抖掉,又扭過去拿扇子撣。他終於明白過來,是辮子滑落下來。 「操那!」 用芭蕉扇大聲拍打著屁股,踱著方步唱了起來,掩飾他的窘態。 「孤王酒醉桃花宮,韓素梅生來好貌容。」 一句話提醒了自己,他轉過身來四面看了看,往回走過幾家門面,揀中一家,蓬蓬蓬拍門。 「大姑娘!大姑娘!」 「誰?」樓上有個男人發聲喊。 「大姑娘!買蔴油,大姑娘!」 叫了好幾聲沒人應。 「關門了,明天來。」這次是個女孩子,不耐煩地。 他退後幾步往上看,樓窗口沒有人。劣質玻璃四角黃濁,映著燈光,一排窗戶似乎凸出來做半球形,使那黯舊的木屋顯得玲瓏剔透,像玩具一樣。 「大姑娘!老主顧了,大姑娘!」 蓬蓬蓬儘著打門。樓上半天沒有聲音,但是從門縫裏可以看見裏面漸漸亮起來,有人拿著燈走進店堂,門洞上的木板啦塔一聲推了上去,一股子刺鼻的刨花味夾著汗酸氣,她露了露臉又縮回去,燈光從下頦底下往上照著,更托出兩片薄薄的紅嘴唇的式樣。離得這樣近,又是在黑暗中突然現了一現,沒有真實感,但是那張臉他太熟悉了,短短的臉配著長頸項與削肩,前劉海剪成人字式,黑鴉鴉連著鬢角披下來,眼梢往上掃,油燈照著,像個金面具,眉心豎著個梭形的紫紅痕。她大概也知道這一點紅多麼俏皮,一夏天都很少看見她沒有揪痧。 「這麼晚還買什麼油?快點,瓶拿來。」她伸出手來,被他一把抓住了。 「拉拉手。大姑娘,拉拉手。」 「死人!」她尖聲叫起來。「殺千刀!」 他吃吃笑著,滿足地喃喃地自言自語,「蔴油西施。」 她一隻手扭來扭去,烏籐鑲銀手鐲在門洞口上磕著。他想把鐲子裏掖著的一條手帕扯下來,鐲子太緊,抽不出來,被她往後一掣,把他的手也帶了進去,還握著她的手不放。 「可憐可憐我吧,大姑娘,我想死你了,大姑娘。」 「死人,你放不放手?」她蹬著腳,把油燈湊到他手上。錫碟子上結了層煤烟的黑殼子,架在白木燈台上,他手一縮,差點被他打翻了。 「噯喲,噯喲!大姑娘你怎麼心這麼狠?」 「鬧什麼呀?」她哥哥在樓上喊。 「這死人拉牢我的手。死人你當我什麼人?死人你張開眼睛看看!爛浮尸,路倒尸。」 她嫂子從窗戶裏伸出頭來。「是誰?──走了。」 「是我拿燈燙了他一下,才跑了。」 「是誰?」 「還有誰?那死人木匠。今天倒楣,碰見鬼了。豬玀,癟三,自己不撒泡尿照照。」 「好了,好了,」她哥哥說。「算了,大家鄰居。」 「大家鄰居,好意思的?半夜三更找上門來。下趟有臉再來,看我不拿門閂打他。今天便宜他了,癟三,死人眼睛不生。」 她罵得高興,從他的娘操到祖宗八代,幾條街上都聽得見。她哥哥終於說,「好了好了,還要哇啦哇啦,還怕人家不曉得?又不是什麼有臉的事。」 「你要臉?」她馬上掉過來向樓上叫喊。「你要臉?你們背後鬼頭鬼腦的事當人不知道?怎麼怪人家看不起我。」 「還要哇啦哇啦。怎麼年紀輕輕的女孩子不怕難為情?」炳發已經把聲音低了下來,銀娣反而把喉嚨提高了一個調門,一提起他們這回吵鬧的事馬上氣往上湧︰ 「你怕難為情?你曉得怕難為情?還說我哇啦哇啦,不是我鬧,你連自己妹妹都要賣。爺娘的臉都給你丟盡了,還說我不要臉。我都冤枉死了在這裏──我要是知道,會給他們相了去?」 炳發突然一欠身像要站起來,赤裸的背脊吮吸著籐椅子,吧!一聲響。但是他正在洗腳,兩隻長腿站在一隻三隻腳的紅漆小木盆裏。 「好了好了,」他老婆低聲勸他。「讓她去,女孩子反正是人家的人,早點嫁掉她就是了。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反成仇。等會給人家說得不好聽,留著做活招牌。」 炳發用一條絲絲縷縷的破毛巾擦腳,不作聲。 「告訴你,我倒真有點担心,總有一天鬧出花頭來。」 他怔了一怔。「怎麼?你看見什麼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