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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scription
内容简介
《史上第一部根据案件年份编纂的福尔摩斯》 本书收录〈格洛里亚斯科特号三桅帆船〉丶〈马斯格雷夫典礼〉丶〈住院的病人〉丶〈绿玉皇冠案〉丶〈斑点带子案〉丶〈黄色脸孔〉与〈肖斯科姆别墅〉七篇短篇小说及〈血字的研究〉长篇小说一篇。 带您从这些经典的福尔摩斯探案中,一窥维多利亚时代风格,并沉浸在柯南道尔为我们带来精彩的推理世界。
柯南.道尔 "英国小说家,1859 年生于苏格兰,爱丁堡大学医学博士。受到爱伦・坡的影响,开始了侦探小说写作,并以医学院时期的老师约瑟・贝尔医生为原型,创造出“福尔摩斯”这一闻名全球的角色。1887 年,他的第一部小说《血字的研究》出版,此后,柯南・道尔陆续出版了多达 60 篇的精彩探案故事,一百多年以来被译为 84 种文字风行全世界,被誉为「侦探小说之父」。1902 年他受封为爵士,1930 年病逝于苏塞克斯。 柯南.道尔以夏洛克.福尔摩斯为主角,首创了「私家顾问侦探」这个行业,并开启了将「演绎法」用于犯罪侦查的先河。一世纪以来,「福尔摩斯」系列作品成为后世推理迷奉为圭臬的侦探小说经典,福尔摩斯这个角色更成了侦探典范。 "
丁凯特 东吴大学英国语文学系毕,赴英国深造,取得爱丁堡大学文学硕士学位,专攻创意写作(Creative Writing)。曾获香港大学知青文学协会翻译文学组冠军丶第一届亚洲西方小说翻译首奖丶第五届全国翻译文学海外组特优等。目前专职翻译,同时也教授英文写作丶翻译等课程。
序/导读
"横跨百年时空,历久不衰的推理经典 一百多年来,伦敦市区的贝克街221号之B,总是源源不断地收到来自世界各地的信件,要求屋主为其解决疑难杂症,或是商谈个人隐私;这幢不起眼的公寓,一年到头聚集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旅行者,争相目睹一位传奇人物的丰采。这个人就是夏洛克.福尔摩斯──英国作家阿瑟.柯南.道尔笔下的推理怪杰,百年来人们心中的「侦探」代名词。尽管只是作家笔下的一名虚构人物……,夏洛克.福尔摩斯对众多读者来说,却逼真地彷佛确实存在一般。他的形象鲜明,既擅长科学逻辑的理性思维,又隐藏着凡人不及的体贴柔情。面对案件的罪证线索,他一丝不苟、绝不让步;遇到令人同情的罪犯,却能将心比心、网开一面。除此之外,又精通化学、心理学、解剖学、数国语言,及善于使兵器与搏击术的专才。 《福尔摩斯探案》的作者阿瑟・柯南.道尔(Arthur Conan Doyle,1859—1930),出生于苏格兰爱丁堡的皮卡地普拉斯,他最初选择的职业是医生,1885年取得爱丁堡医学博士学位,曾经开过私人诊所。但是其自身具有写作天赋,对文学有着浓厚的兴趣,因而受艾伦・坡、威尔奇・科林斯和法国加波瑞欧等人作品的影响颇深,于1886年4月完成了福尔摩斯出世之作《血字的研究》,这部作品几经周折后最终在1887年被沃德・洛克公司发表在《1887年比顿圣诞年刊》上,于是世界经典的侦探人物「福尔摩斯」永垂不朽的知名度从此开启。之后,关于福尔摩斯的一系列探案故事相继被创作并发表,其故事情节及人物形象都获得了空前的成功,同时柯南・道尔也成为探案小说的一代名家。 夏洛克.福尔摩斯生活在维多利亚时代的伦敦,住在某条真实街道当中的某间虚拟公寓,也拥有凡人难以超越的高超智力,及凡人难以认同的智力优越感。其拥有「为艺术而艺术」的可钦信念,和「无艺术即无意义」的可疑立场,也许拥有视邪恶罪行如寇仇的侠肝义胆;和视他人疾苦如无物的铁石心肠;其最为充沛的精力和最为怠惰的习性,也许刻板自律,也许跳脱不羁,也是一位最不业余的业余侦探,及最不守法的法律卫士,他拥有滋养思维的黑陶烟斗,和一支盛放烟草的波斯拖鞋,及一件鼠灰色的睡袍和一堆孤芳自赏的古旧图书,还拉得一手可以优美醉人也可以聒噪刺耳的小提琴……,他曾经这么说:「我的人生就是一场漫长的逃亡,为的是摆脱平淡庸碌的存在状态。」(《红发会》) 同时又说:「生活比人们的任何想象都要奇异,人的想象根本不能与它同日而语。」(《身份案》) 也许,就是这样的原因,夏洛克.福尔摩斯让我们如此难以忘记,因为我们偶尔也会厌倦「平淡庸碌的存在状态」,偶尔也希望看到生活之中的种种奇异。 在长达四十年的时间里,柯南.道尔陆续写下了这些连他自己都不看重的文字。一百多年以来,数不清的读者因为各式各样的理由喜欢上了他笔下的这位神探,喜欢上了神探的医生朋友,喜欢上了维多利亚时代伦敦的昏暗街灯,也喜欢上了风光旖旎的英格兰原野,还有各个蠢笨低能的官方探员,甚至还喜欢上了神探的头号敌人、智力与他一时瑜亮的莫里亚蒂教授。更有一些读者对神探的演绎法如痴如醉,不遗余力地四处寻觅神探和他的朋友在现实中所留下的蛛丝马迹,以至于最终固执地断定,福尔摩斯和他的朋友真有其人,而柯南.道尔爵士反倒是一种伪托的存在。 迄今为止,《福尔摩斯探案》已被译成57种语言流传全球,广受大众喜爱,俨然成了名侦探的代名词,他那独特的性格与出类拔萃的才能,百年来令千万读者津津乐道,阅读此书的热潮更未曾消退。本书遵循并延续了原著的精神,讲求结构与逻辑上的严谨,以及生动的情节处理,改良了他社译本在文意上的谬误与生涩,并汇整了阿瑟.柯南.道尔原作的所有内容,绝对是最值得典藏的福尔摩斯全集。 碍于文字量庞大,我们将福尔摩斯全系列依案件发生年份,依序分为六册出版:《黄色脸孔》、《希腊译员》、《垂死侦探》、《蒙面房客》、《魔鬼之足》及《最后致意》六部,并详列案件年表,让读者更加了解与体验柯南.道尔笔下百年不朽的经典传奇。 "
文章试读
格洛里亚斯科特号 1876 三桅帆船 福尔摩斯高中时代一桩小狗咬人事件 与同学维克托成为好友 维克托的父亲读完一张便条纸后 顿时陷入惊恐,甚至一病不起 福尔摩斯运用他敏锐的洞察力 揭开同学父亲死亡之谜 更因此走上了侦探道路…… 1 冬日的一个傍晚,福尔摩斯与我坐在壁炉的两侧正对着,他说道:「我的朋友,我手里有几份文件,我建议你花些时间阅读一下。它们与『格洛里亚斯科特号』三桅帆船一案有关。当老治安官崔佛看了这些文件后,便活活吓死了。」 福尔摩斯将一个深色的圆形小纸筒从抽屉中拿出来,拉开了带子,递了张灰色的纸给我,那是一封仓促写下的短信,上面写着: The supply of game for London is going steadily up. Head-keeper Hudson, we believe, has been now told to receive all orders for fly-paper and for preservation of your hen-pheasant's life. 伦敦的野味需求量稳定上升。我们相信担任总管的哈德森目前正奉命接收所有黏蝇纸的订单,用来保护你的雌雉的性命。 当我看完这封令人一头雾水的短信,抬起头来刚好与福尔摩斯四目相交,他忍不住隐隐发笑。 「你可能有些莫名其妙吧?」他问道。 「我不懂这封短信有哪里恐怖,在我眼里这只不过是些胡言乱语罢了。」 「我也这样想。但实际上,当健壮的老崔佛看过此信后,就像被流弹打中一样,倒在地上断了气。」 「你激起我的好奇心了,」我说道,「但你刚才为什么说,我有特殊原因必须研究此案呢?」 「因为它是我侦探生涯的起点。」 长久以来,我都渴望去理解,到底是什么力量促使福尔摩斯义无反顾地踏上了侦探这条路,但他始终对此保持缄默。此刻,他低头靠在椅子上,将那份文件放在膝头上展开,接着便将烟斗点燃吸了一会儿,并翻来覆去地审视着文件。 「我以前从未向你提起维克特.崔佛吗?」福尔摩斯开口问道,「他是我两年大学生活中唯一的挚友。我向来缺乏交际能力,我的朋友,长时间地独处是我生活中唯一的乐趣,我总是闷闷不乐地练习和尝试不同的思维方式,因而不太和同龄人往来。我对体育活动也不太感兴趣,除了拳术和击剑,而即使是学习方法也是与众不同,因此,没有与人交往的必要。维克特.崔佛是唯一和我往来的人。我们的相识源于一场意外,那天清晨,当我正朝小教堂走去时,他的狗咬伤了我的脚踝。」 「交往从平淡开始,却让人记忆犹新。我卧床休养了整整十天。崔佛几乎每天都来探望我。刚开始大家只是客套几句,没几天,我们便不知不觉地延长了谈话时间。当假期来临时,我们已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他朝气蓬勃,精力旺盛,血气方刚,在很多方面都与我不同,不过也有共同之处。偶尔我也能从他身上发现那种郁郁寡欢的性格特征,因而我们更觉亲密。之后他的父亲邀请我去渡假,地点在诺福克郡的一个名叫敦尼索普的村庄,我在那里待了一个月。」 「老崔佛拥有成片的土地,又是当地的治安官,财富和地位是不言而喻的。敦尼索普位于布罗德城外,在朗麦尔的北面。老治安官的府邸是座旧式的、十分宽敞的砖瓦房,房梁由栎木打造,一条平坦的道路直达门口,两旁种满了枝叶繁茂的菩提树。不远处有一些沼泽地,这里对于狩猎者而言无疑是一片乐土,除了捕猎野鸭之外,还有不少鱼儿等着有耐心的垂钓者。有间小巧精致的藏书阁,据说是过去的屋主留下来的。除此之外,这里还有个手艺不错的厨师。在这样的地方待一个月,除非你是一个十分挑剔的人,否则不可能感到不满足。」 「老治安官的太太已经过世,维克特.崔佛是独生子。」 「据说,我朋友曾有一个姐妹,不过由于突患白喉,死在了前往伯明翰的路上。老治安官是个十分有意思的人。虽然他念过的书不多,但头脑和四肢都很发达。他曾经到过很多地方,也算见了不少世面,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都被他牢记于心。他看上去很健壮,一头灰白色的头发总是乱糟糟的,身材粗短,一张浅褐色的脸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眼睛呈蓝色,目光咄咄逼人得近似于凶残。可在当地他却是慈祥、和蔼的化身,据说他在法庭上审理案件也以宽容著称。」 「在我刚到后不久的一个黄昏,晚餐后大家聚在一起品尝葡萄酒,维克特突然将话题带到了我的推理及观察习惯上。当时我已经归纳整理成一种方法,尽管我还没意识到这对于我此生的巨大影响。老崔佛的眼神说明他怀疑儿子的那一番话,把这一切仅仅当成雕虫小技罢了。」 「『正巧,福尔摩斯先生,』老治安官笑笑地说道,『我本人就是一个绝佳的主题,不知道你能从我身上捕捉点什么东西?』」 「『我担心会令你失望,』我回应道,『我估计在过去的一年里,你始终担心受到某人的袭击。』」 「老治安官嘴角的笑意立刻消失得荡然无存,他非常吃惊,瞪大眼睛看着我。」 「『没错,的确如此』,他说道,『维克特,』老人对着儿子说道,『你知道的,自从常在附近沼泽盗猎的那些混蛋被我们驱逐后,他们就发誓要置我们于死地,而不幸的爱德华.霍利先生的确遭到了偷袭。自此我便十分警惕,时刻提防意外的发生,但令我感到不解的是,你是如何了解这一切的呢?』」 「『你的手杖很精致,』我说道,『通过观察刻在手杖上的文字使我断定,它是你在今年购买的。但你却花了不少力气在杖头开了一个洞,还把熔化的铅液灌进去,使它变成具有攻击力的武器。我猜除非是有危险威胁着你,否则你不会这样做。』」 「『除此之外呢?』他兴致勃勃地问。」 「『你年轻时曾是一名拳击手。』」 「『非常正确。不过你是如何判断的呢?你注意到我的鼻子被打歪了?』」 「『不,不,』我说道,『我注意到了你与众不同的耳朵。像你这样宽厚扁平的耳朵,只有拳击家才有。』」 「『你还发现了什么?』」 「『你的手上布满了老茧,看来你曾在矿场工作过。』」 「『我的第一笔财富来自于金矿。』」 「『你到过新西兰。』」 「『非常正确。』」 「『还有日本。』」 「『没错。』」 「『你曾有个名字缩写是 J.A.的密友,但后来你却努力将他从记忆中抹去。』」 「此刻老治安官正缓缓地站起来,用一双瞪得大大的眼睛逼视着我,他的目光疯狂而怪异,接着便栽倒在地上,他的脸碰到了桌上的一堆硬果壳,顿时失去了知觉。」 「我的朋友,你不难想象,此刻我和维克特是何等惊讶。但他没过多久便苏醒过来,正当我俩帮他松开领口,并将洗手杯里的冷水撒在他额头上时,他舒了口气爬起来。」 「『哦,好孩子,』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希望你们没被吓坏。虽然我看上去十分强健,但其实心脏很差,一件小事就能令我晕倒。福尔摩斯先生,虽然我并不明白你是如何掌握这些推断方法的,但我认为,无论是那些存在于故事中的侦探,还是现实生活中的侦探,在你面前,都只能算是孩童罢了。我想,你完全可以把它当成终身职业。你应该牢记一个饱经沧桑老人的忠告。』」 「我的朋友,希望你不要怀疑这点。那个时候,我只是将观察和推断当作一种乐趣,第一次渴望将这种业余爱好当成终生职业,正是在听了老崔佛的一番劝告之后,他对我才能的过高评价促使我产生了这样的念头。只是,当时这位老人忽然病发让我十分不安,因而没有心思去考虑其它事。」 「『但愿我的话没有勾起你不愉快的回忆。』我说道。」 「『哦,你的确让我有些感触。可我还是不明白,你是如何推断的,你掌握了什么信息?』虽然老崔佛的话中含有半开玩笑的成分,但他眼中仍流露出惊魂未定的神情。」 「『这并不难,』我解释道,『前日我们乘坐小艇出游,当你将袖管卷起来抓鱼时,我注意到刺在你臂弯处的字母 J.A.,字形很好辨认,可是笔划却变模糊了。字的周遭又被墨迹染黑,说明你曾尝试将其抹掉。因此我推断,对于 J.A.你原本非常熟悉,但最终却希望将它忘掉。』」 「『你果然眼力不凡啊!』老人终于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和你讲的大致吻合。只是它不值得我们继续谈论。所有的鬼魅都没有我老友那不散的阴魂可怕。我们去撞球室,悠闲地享受片刻烟草的香味吧。』」 「自此之后,尽管老人对我十分关切,但他的眼神始终夹杂着一丝疑虑。甚至连维克特都注意到了这一点,『我父亲可被你吓坏了,』老人的儿子说道,『他最困惑的是,到底哪些事你了解,而哪些事你又不了解。』据我观察,尽管老人尽力掩饰着自己的不安,可他的不安是那么强烈,以至于在言谈举止间都有所流露。当我断定自己给他带来困扰时,便准备向这家人辞行。原先计划第二天就动身,就在这时碰到了一件意外,后来的情况证明它十分重要。」 「那天的阳光很好,大家都坐在草地的靠背椅上,享受着布罗德的美景,一个女仆匆匆过来告诉老崔佛先生有客人求见。」 「『他是谁?』老人询问道。」 「『他不肯说。』」 「『那么,他有何贵干?』」 「『他只说和你是旧识,想和你聊聊。』」 「『好吧,带他到花园来。』没多久,女仆便将一个枯槁瘦弱的男人带进来,他样子俗气,步伐缓慢,穿了件胸前敞开的夹克,袖管上黏着块柏油污迹,里面是件红格衬衣,棉质的内衣,脚穿一双破旧不堪的长统靴。他那张瘦削的脸庞呈棕色,虽然总挂着微笑,却掩饰不住狡猾的本质,一排乱糟糟的黄牙露在外面。他的手上全是皱纹,半握着拳头,流露出一个水手的气质。当他懒洋洋地穿过花园朝我们靠近时,我注意到老治安官不自觉地打了个嗝,他站了起来,迅速走进房里,转眼间又走出来,当他从我旁边走过时,一股浓浓的白兰地味扑面而来。」 「『嗨,老兄,』他说道,『你有事找我?』」 「那名水手直直盯着老崔佛看,脸上仍挂着笑容。」 「『你没忘了我吧?』水手开口问道。」 「『哎!我的天,这不是哈德森吗。』老人吃惊地说道。」 「『正是我,亲爱的先生,』水手说道,『嘿,我们应该有三十几年没见了吧。你倒是过得享受,可是我却过着有一餐没一餐的日子。』」 「『唉,过去的时光我一直没忘,』老人提高声量说道,并朝水手走去,压低音量嘀咕了几句,接着再次扯着嗓门说道,『先去厨房把肚子填满,我会帮你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 「『多谢,先生,』水手用手轻抚了一下额头说道,『我才刚从航速八海哩的货轮上下来,跟着它瞎跑了两年,船上人手紧缺。我想好好休个假,想来想去,只好到你这里或是贝多斯先生那边看看了。』」 「『啊!』老人失声叫道,『你知道贝多斯先生在哪?』」 「『感谢老天!先生,我对老朋友们的下落了如指掌。』水手狰狞地笑道,接着便紧随女仆去了厨房。老人含糊不清地向我俩解释说,此人曾与他搭乘同一艘船前往矿场。说完他便独自进屋去了,将我们留在了花园里。一小时后,当我们走进房间时,看见老治安官一动不动地睡在餐厅的沙发上,早已烂醉如泥。这件事在我脑海中留下了极差的印象。因此当我隔天踏上归途时,丝毫没有留恋之意。因为我感觉自己若继续留在那,只会让维克特.崔佛感到为难。」 「长假的第一个月就这样过去了。我重新回到了位于伦敦的住所,花费整整七周进行了几个有机物的化学实验。不过,就在深秋假期快要结束的某天,维克特给我发来了急电,请我立刻赶回敦尼索普村,他急需我的帮助和建议。我毫不犹豫地放下手边的事,再次踏上了那片北方沃土。」 「当我走出车站时,他已乘着一辆双轮马车焦急地等在那儿,我发现,短短两个月时间,竟将他变成一副受尽煎熬的模样,十分消瘦,往日的开朗与活泼已荡然无存。」 「『我父亲已命在旦夕。』他开口说道。」 「『上帝!』我叫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受到了极大的精神刺激,中风了。我临走前他已经生命垂危,不知道现在怎样了。』」 「华生,你能想象,当我知道这一切时有多么吃惊。」 「『怎么会变成这样?』我问。」 「『唉,这便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你先上车,我们一边谈。你大概还记得那个叫哈德森的人吧?」 「『是的。』 「『你知道这个被我们请进门的家伙是怎样一个人吗?』」 「『不知道。』」 「『听我说,朋友。他是个恶魔!』他提高音量说道。」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没错,他的确是恶魔的化身。从他踏进家门起,我们父子便永无宁日了。那一夜后父亲就没有再抬起过头,如今他已站在了死亡的悬崖边,他的心都碎了。这全怪魔鬼哈德森。』」 「『那么,他有什么样的力量?』」 「『哎!这正是我找你来的原因。像我父亲那么慈爱、仁厚的老人,为什么会被一个恶棍逼上绝境呢!当然,福尔摩斯,你的到来使我感到十分高兴。我十分信任你的推断及分析能力,我想你一定有办法解决我们的困境。』」 「双轮马车行驶在平坦而洁净的乡间大道上,我的前面便是布罗德一望无际的原野,它在夕阳的余辉里时隐时现。穿过左侧那片茂盛的小树林,我依稀看见老崔佛府邸那高耸的烟囱以及旗杆。」 「『我父亲安排哈德森当一名园丁。』维克特说道,『那家伙抱怨工作太累,于是就让他当了管家。崔佛家的人彷佛只能跟着他的指挥捧转圈圈,他成天游手好闲,为所欲为。女仆们常向父亲诉苦。说哈德森言语下流,嗜酒如命。父亲便增加女仆们的薪水,希望能平息她们的不满。哈德森常带着父亲心爱的猎枪,划着小艇去游猎。而每当他出门时,脸上总挂着蔑视的表情,如果不是看他太老了,我早就揍了他二十次。朋友,听我说,这些日子我靠着克制与忍耐撑过来,如今我回过头想,假如我拿出真性情,事情或许不会演变成这么糟。』」 「『唉,家里的情况一天不如一天。那个混蛋越来越目中无人,他居然敢在我面前傲慢的跟我父亲讲话,我怒气冲冲地将他推出了门外。他一言不发地走开了,一双凶残的眼睛和泛着青色的脸庞,流露出恐吓的神情。事后,或许是我可怜的父亲与他作了某种交涉,隔天父亲竟命令我向那个混蛋道歉。你一定猜到了,我断然拒绝,并质问父亲为何要将一个放肆无礼的坏蛋留在崔佛家。」 「『我爸爸说道:「唉,维克特,你没有错,可你不明白我的苦衷啊。你迟早会明白的,我的孩子。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尽力让你知道真相。可是现在你难道想让年迈的父亲更悲伤吗?维克特。」』」 「『我父亲情绪激动,整天闷在书房里,我透过窗口发现他不停地在写些什么。』」 「『一天傍晚,哈德森忽然宣布他将离开这里,我感到如释重负。用完餐后,我们坐在餐厅里,他醉醺醺地走进来,含糊不清地讲出了自己的打算。」 「『他说道:「诺福克令我很不愉快,我准备去汉普郡,我相信贝多斯先生会跟你一样好客。」』」 「『「哈德森,我不希望你带着不愉快的回忆走出这个大门。」我父亲毫无尊严地说道,这让我感到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但你的儿子还没向我道歉!」他斜视着我,面无表情地说道。』」 「『父亲开口说道:「维克特,你不能否认,你对可敬的哈德森的确有失礼之处。」』」 「『我回应道:「我倒觉得崔佛家对他的忍耐已超越了应有的界限。」』」 「『那个混蛋咆哮道:「哈!这是你的肺腑之言,对吧!好极了,老家伙。我们走着瞧!」』」 「『他懒洋洋地走出房门,半小时后便跨出了我家大门,从此父亲便一直处于惶恐不安的状态。每个夜晚我都能听见父亲在房内来回踱步,就在他稍稍释怀的时候,灾难降临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追问道。」 「『十分奇怪。昨夜父亲收到一封信。邮戳是福丁桥的。他看完信后,两手不自觉地轻拍脑袋,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并不停地在房里绕圈子。我让他靠在沙发上,他的眼皮和嘴角都朝一边歪斜。我猜父亲是中风了,便派人将福德罕医生请来,我俩合力将父亲扶上床,但他的瘫痪症状越来越明显,毫无恢复意识的可能,我担心回去时已见不到他了。』」 「『少吓我了,崔佛!』我提高音量说道,『不过,我很想知道那封可怕的信里写了些什么?』」 「『没什么。这便是最古怪之处。它的内容琐碎而荒唐。啊,老天,这就是我所担心的!』」 「话刚说完,我们便弯过了林荫道的转角,注意到在昏暗的灯光下,所有的窗帘都遮得密不透风。马车靠近门口,维克特一脸悲伤,一名身着黑衫的绅士走出来。」 「『福德罕医生,我父亲过世多久了?』维克特问道。」 「『差不多就在你离开家的时候。』」 「『他有醒过来吗?』」 「『弥留之际醒了一会儿。』」 「『有什么话留给我吗?』」 「『他提到有些纸放在日式柜子的抽屉里。』」 「维克特和医生一起朝老人的房间跑去,我独自待在书房里,整个事件不停地在我脑海中翻腾,我的情绪从未像现在这样低落过。老崔佛曾是名旅行家、拳手,并开采过金矿,怎么会被一个横眉怒目的莽夫牵着鼻子走?此外,为何当我提到刺在他手臂上的姓名缩写时,竟然忽然昏死过去?而一封来自福丁桥的信件甚至要了他的命?我想起福丁桥在汉普郡,而那位贝多斯先生,也就是哈德森的下一个可能的目标,就住在汉普郡。很可能是哈德森寄来了这封信,说自己揭发了老崔佛过去犯下的罪行。或者信由贝多斯寄出,提醒老崔佛,过去的同伙会揭发那个秘密,很明显的。但是信的内容真的像维克特形容的那样,荒唐而琐碎吗?他也许没有看懂里头的内容。这么说来,信中很有可能使用了暗语,真正的含意只有当事人明白。我应该立刻瞧瞧这封信。假如我的推断没错,我一定能将它破解。」 「我在黑暗中沉思了一个钟头,最后一名挂着泪痕的女仆送来一盏灯,维克特随后而至。他努力保持着镇定,但脸色苍白,手里握着几页纸,就是现在铺在我膝上的这些。他将灯移到桌子的边缘,在我对面坐下,将那封草草写下的短信拿给我看,也就是你刚看到的—伦敦的野味需求量稳定上升。我们相信担任总管的哈德森目前正奉命接收所有黏蝇纸的订单,用来保护你雌雉的性命。」 「当我第一次阅读这封信时,脸上的表情和你一样困惑。接着,我又十分认真地研读了一遍。正如我所预料的,这些看似空洞的话里隐含着暗语。比如像『雌雉』和『黏蝇纸』就可能是他们统一使用的密码。这样的暗语十分灵活,能够随意订定,外人无法破解。但我并不这样认为,因为哈德森一词的出现证实了我的猜想。并且我知道这封信不是哈德森寄来的,而是贝多斯先生。我尝试将信件反过来念,但 life pheasant's hen 这些单字无法连贯。接着我又用跳着读的方式,可不管是 the offor,或是 supply game London 都毫无意义。」 「没过多久,我意外地找到了破解谜题的金钥匙,我顺着语句阅读,尝试舍去两个单词,终于看懂了其中的涵义,于是,对于这封信将老崔佛逼上绝路也就不感到奇怪了。」 「这封信简明扼要,目的是发出警告。我马上让维克特知道了信的内容: The game is up. Hudson has told all. Fly for your life. 一切都完了,哈德森揭发了一切。快逃命吧! 「维克特两手捂着脸,颤抖不已。『一定就是这样了,我想,』他说道,『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比死还要令人绝望。但「总管」以及「雌雉」又代表什么呢?』」 「『它们没有意义,但假如我们无法和寄信人取得联系,这倒是条重要线索。你注意这封信的开头The...game...is,他事先拟好了内容,接着又将两个有相关的单字填上去。他不自觉地挑了自己熟悉的名词。毫无疑问,他要不是喜欢打猎,就是喜欢饲养家禽。你听说过贝多斯这个人吗?』」 「『嗯,你倒是提醒了我,』他说道,『每当秋季来临,可怜的父亲便会受邀到贝多斯那里狩猎。』」 「『看来这封信的确出自他手,』我说道,『目前最重要的是,我们应该查明哈德森到底掌握了什么秘密,让两个地位显赫的人犹如惊弓之鸟。』」 「『唉,朋友,我担心真相会令父亲名誉扫地!』维克特叹道,『当然,我不需要瞒着你。父亲的声明在这里,他是在受到哈德森威胁后匆匆完成的。我在日式柜子里发现了它,是医生告诉我的。请你念给我听,因为我实在没有勇气面对它。』」 「华生,维克特交给我的几页纸在这儿,当夜我便在书房中念给他听,今天我想让你也听一听。你注意看,封皮上写有『「格洛里亚斯科特号」三桅帆船航海记录。该船于 1855 年 10 月 8 日启航,从法尔莫斯出发,于该年的 11 月 6 日沉没,位置在北纬 15 度 20 分,西经 25 度 14 分。』内页是以信函方式作的记录—」 我亲爱的好孩子,尽管那不堪回首的耻辱已将我逼得穷途末路,但我仍可以坦然地讲,我对法律毫无畏惧,也不会为了失去官位而痛心疾首,更不怕世人鄙夷的目光。但只要一想起你看着我那充满爱意和崇敬的目光,我便会心如刀割,我的行为令你蒙羞。然而,如果那件一直折磨着我的灾祸仍然降临,我十分希望你能阅读这篇记事,到时你便会明白我该遭受怎样的责罚。但假如这只是一场虚惊(愿仁慈而无所不能的上帝恩准!),而你又得到了这张纸,我诚恳地请求你,看在老天的面上,想想你慈爱的母亲,想想我们多年以来的父子深情,将它付之一炬吧!永远忘掉!当有一天你必须面对这封信,那肯定是往事已经败露,我或许会身陷囹圄,又或许已经长眠地下了(你清楚我的心脏有多脆弱)。但不管是哪一种情形,我都不必再隐瞒此事。以下记录的都是事实,是肺腑之言,请求你的宽恕。 我的儿子,父亲的原名叫詹姆士.阿密泰奇(字母缩写为 J.A.),当时还很年轻。看到这,你大概对我那天的晕厥恍然大悟了吧。我是说数周之前,当你的朋友向我提到那个名字缩写时,对我而言如同化名的秘密被揭穿一样。当年,我是伦敦银行的职员,由于犯法,被处以流刑。维克特,请别太苛责你的老父亲。当时我欠了笔赌债,无法逃避,无奈之下我挪用了一笔公款。我原以为可以在被察觉前将帐目填平。然而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我日夜期待的款项无法到手,银行又突然查帐,于是我的罪行便败露无遗了。此案其实并没有非常严重,但三十年前对罪犯的惩罚远不如今天宽容。于是就在我迎来 23 岁生日的那一天,也同时迎来了悲惨的判决—与另外 37 名重犯一同被押上「格洛里亚斯科特号」帆船,流放到澳大利亚。 当时是 1855 年,正值克里米亚战争期间。原本用来运送犯人的船只都被派到黑海为军方输送物资,因此官方只能找来一些又小又旧的船来戴运犯人。「格洛里亚斯科特号」三桅帆船原本是贩运中国茶叶的货船,款式陈旧,船体较宽,船头沉重。它远远比不上新式帆船的速度。这艘船载重量为 500 吨,从法尔莫斯出发时,船上大概有百余人,包括 38 个重犯,26 个水手,155 个士兵,1 个船长,3 个大副,1 个医生,1 个牧师以及 4 个狱警。 正规囚船的房间隔板由厚型椽木制成,但「格洛里亚斯科特号」的隔板却薄得不堪一击。而当大家刚被押上码头时,有一个人引起了我的注意,他当时被关在我隔壁靠近船尾的牢房里。他很年轻,眉清目秀,鼻子细长,没一根胡须,嘴很瘪。他洋洋自得地昂首阔步,最特别的是他那 6 呎半高的身材,几乎没有人能高过他的肩头。当所有的面孔都流露出悲观和焦虑的神情时,他却显得果敢坚定而精力旺盛,的确非比寻常。直视着这样一张脸,如同在狂风暴雨中看见了炉火。当我发现他被关在隔壁,十分开心。一个静谧的夜晚,我的耳膜听见了很轻的问候声,转头望去,竟是他将囚室的隔板凿了个小孔,这令我更加欢喜。 他说道:「嗨,老兄!怎么称呼?犯了什么罪?」 我回答了他,并向他问了同样的问题。 他说道:「叫我杰克.普兰登盖斯特吧!我敢打赌,在我们分开前,你会知道我这个人的厉害之处。」 我对他的案子略有所闻,就在我出事前,他成了全国轰动一时的人物。他有很好的出身,并且十分能干,却染上了可怕的恶习,利用高明的诈欺手段骗光了伦敦富商的钱。 此刻他十分骄傲地说道:「哈!你也知道我的案子。」 我回答道:「当然,并且记得十分详细。」 他问:「你觉得这件案子有什么特别的?」 我说道:「有什么特别?」 他说道:「我骗来的巨款差不多有 25 万镑,不是吗?」 我说道:「听说的确有这么多。」 他说道:「但他们并没追回赃款,你听说了吗?」 我回应道:「没有。」 他接着问:「嘿!你猜得出这些钱的下落吗?」 我答道:「猜不到。」 他加大音量说道:「这一大笔钱仍在我手里。千真万确!我名下的财产,比你的头发还要多。孩子,如果你有了钱,又知道如何管理和运用,那么你就能为所欲为了。哈!你别以为一个能够为所欲为的人,会心甘情愿地待在这个充满恶臭的破船舱里与老鼠跟虫子为伍,然后坐以待毙。休想!老弟,他不但要让自己解脱,还会拯救朋友。你可以依赖他,你可以靠他,他一定会救你脱离苦难!」 他用这样的语调讲了一番话。刚开始我并不以为然。但没多久,他再次试探了我,并以《圣经》宣誓,他已秘密拟定了一个劫船计划。早在登船以前,便和 12 个囚犯串通好,杰克.普兰登盖斯特负责策划,并拿金钱打通关节。 他告诉我说:「有一个诚实可靠的人,是我的同伙,你完全可以信任他,就像信任自己一样。钱都在他那儿。你猜他现在在哪边?哈!你见过随船的牧师吧?就是他,完全正确!他穿了件黑色上衣,以高贵的身份登上这艘船,提箱里的钞票足以使整船的人都听他指挥。26 个水手都听他的号令。就在这些人受雇前,他抢先用金钱征服了他们。他还用同样的方法使两名狱警及二副梅里尔成为他的心腹,假如他认为有必要,甚至连船长都能收买。」 我问:「我们要怎么做?」 「你说呢?」他说道,「你们要让那些士兵的军服被染得鲜红,超过裁缝们做的。」 我说道:「但他们有武器。」 他说道:「老弟!大家都会有武器,一人两把手枪。我们还有 26 名水手做我们的强大后盾,假如这样还无法劫船,那你们都该被送到女子寄宿学校去了。今晚你与左边的邻居聊聊,看他可不可靠。」 我按他的话做了,将计划告诉了那个年轻人,他的处境和我一样,犯了制造伪币罪。他的名字叫伊凡。不过他现在也已改名换姓,在英国南方过着富有的生活。他毫不犹豫地参加了,因为这是我们拯救自己的唯一机会,因而当囚船即将横渡海湾时,全体囚犯除了两人以外全都参与了。其中一个患了黄疸病,没有战斗力,另外一个则信心不足,有可能会出卖我们。 起初,我们的劫船行动进行得十分顺利。那群水手都是无赖,是干这种勾当的最佳人选。假冒的牧师忙碌地穿梭于各囚舱之间,给大家打气,他有个从不离身的黑色背包,看上去像装满了《圣经》。三天过去了,每个囚犯的床下都藏着 2 把手枪、1 支锉刀、20 颗子弹以及 1 磅重的炸药。二副梅里尔和两名狱警随时听候普兰登盖斯特的调遣。船上仍与囚犯对立的,只剩下船长、两名大副、马丁中尉以及他手下的 18 个士兵、两名狱警和一个医生。虽然风险并不大,不过大家仍然十分谨慎,打算在夜间突袭。就在这时,忽然发生的一件意外,迫使我们不得不提前动手。 就在启航后三周的一个傍晚,医生到一间囚舱应诊。他将手伸进罪犯的铺下,无意间碰到了手枪。假如他能沉着应对,反而可以瓦解我们的计划;谁知他胆小如鼠,立刻面如土色,尖叫起来,那名患病的罪犯立刻警觉到发生了什么,当场将他制伏。他的嘴被堵上,牢牢地捆在床上无法报警。医生进入囚舱时打开了门锁,大家便由此前呼后拥的登上了甲板。两个士兵被击毙,一个下士跑过来看,也被我们摆平。官舱的门口有两个士兵,他们并未朝我们射击,或许手里枪没有实弹,我们趁两人慌乱地套上刺刀时解决了他们。当大家朝船长室奔去时,房间内传出了一声枪响,推开门一瞧,船长已经倒在血泊中,脑浆四溅。牧师正静静地站在摆着航海图的桌子另一侧,手里握着正在冒烟的手枪。两名大副束手就擒,眼看就要成功了。 船长室的隔壁是官舱,大家满怀喜悦地奔进去,长椅上挤满了人,大家畅所欲言,为即将到来的新生活狂喜不已。这间船舱到处都是货物,牧师抱起一箱,从里头取出了 20 瓶葡萄酒。大家敲破瓶颈,倒满每只酒杯,正欲举杯豪饮,忽然传来一阵枪响,室内顿时烟漫雾弥漫,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待烟雾散去,舱内已是满目疮痍。威尔逊和其它 8 人倒在了血泊中挣扎,就算是现在,当我回忆起那褐色的酒液和鲜红的人血时,仍感到反胃不已。大家都被吓呆了。要不是有普兰登盖斯特在场,恐怕大家早已没命。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咆哮着冲上甲板,剩下的人全都紧随其后。中尉率领十名士兵站在船尾,官舱顶上装有可以改变方向的天窗,就在酒桌上方,只要掀开一点,他们便能透过缝隙朝室内射击。就在他们准备重新填上火药时,我们蜂拥而上。他们虽顽强抵抗,但最终因寡不敌众,在五分钟后被我们击退。上帝啊!破旧的帆船如同一座海上坟场!普兰登盖斯特如同一个失去理智的魔头,将士兵一个个地拎起来,不论死的活的,全部扔进了海里。一名中士尽管受了重伤,仍然令人吃惊地游了一段时间,直到一位善人用枪轰掉他的脑袋。战斗结束之后,除了两个大副、两名狱警和胆小的医生外,所有敌人都被干掉了。 如何处置这几个俘虏,成了一个棘手的问题。大多数人都为了重获新生而狂喜,因此打从心底不想再看到死亡。再说,与手持武器的士兵战斗是一回事,屠杀手无寸铁的俘虏又是另一回事。包括我在内的 8 个人,5 名囚犯和 3 名水手,都说不愿再见到有人牺牲,可普兰登盖斯特等人却不以为然。他坚持杀掉他们以免除后患,不要让任何一个活口回到证人席上提出控告。这件事差点让我们被监禁起来,最后他承诺,假如我们愿意,可以搭小船离开。我们欣然接受这个提议,因为这血腥的场面实在令人厌恶,我们意识到在这样一场杀戮后,肯定有更可怕的事等着我们。于是,我们每个人得到了一套水手服,一枚指南针,一桶饮用水,一些腌牛肉和饼干。普兰登盖斯特拿出一张大西洋的航海地图,说假如遇到船只便称自己是水手,原来的母船在北纬 15 度,西经 25 度的地方失事了。说完他便放下缆绳,让我们随波逐流。 我的好孩子,现在就是故事的高潮之处。当叛变发生时,水手曾经落帆让船逆风而行,我们下船后,他们便乘着东北风扬帆而去。我们的小艇在平静的海面上行驶。整艘船上只有伊凡和我受过良好的教育。我们一同查阅航海地图,找出目前的方位,并选择适当的目的地。这个问题十分关键,因为佛得角群岛位于北方 500 哩,非洲西岸则在东方 700 哩。当风向转北后,大家认为前往狮子山最好,于是掉转了船头。当我们回头张望,「格洛里亚斯科特号」已没了踪影,只剩下桅杆依稀可见。就在这时,忽然有股浓烈的黑色烟幕腾空而起,如同矗立在天际间的一棵树。几秒后,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等烟雾散去,三桅帆船的残骸早已消失无踪。我们朝它沉没的地点全速前进,那漂荡于海面的烟幕说明了船已失事。 我们过了很久才抵达船难地点,大家十分担心来得太晚,已无人可救了。海面上漂浮着一只小船的残骸和几片断桅残杆,可以判断出的确是失事地点,可仍未发现任何活人的影子。就在我们彻底绝望的时候,突然听见了求救声,原来是个横躺在船骸上的人。他被我们救上小艇,是个被烧伤的年轻水手,叫哈德森。他浑身无力,无法讲话,直至次日清晨才说出了事情经过。 当我们离开后不久,普兰登盖斯特便带领众人肆无忌惮地屠杀俘虏。两名狱警被他枪毙后丢到了海里,三副也没逃过一劫。他还亲手将医生的喉咙割断。这时还剩下大副一人,当普兰登盖斯特拎着还在滴血的屠刀走过来时,大副挣脱了绳索,穿过甲板,奔进了尾舱。12 个囚犯将他团团围住,他握着一盒火柴坐在火药桶旁,桶已被打开,这艘船载了上百桶的火药。大副警告道,若有人轻举妄动,他就会让所有人同归于尽。话还没说完便爆炸了。哈德森认为是某个囚犯开枪引爆了火药桶,而不是大副点燃的。无论如何,囚船在经历了一场暴动之后沉没了。 我的好儿子,与我相关的可怕事情大致如此。次日,我们被一艘开往澳大利亚的「豪茨柏号」双桅船搭救了,船长相信我们的确是失事船只的乘客。「格洛里亚斯科特号」货船被海军总部当作海难记录在案,而事实真相成了一个谜。过了一阵子,「豪茨柏号」在悉尼靠岸,我和伊凡使用了化名到金矿场工作,在一个人种多元的地区,我们很容易地掩饰了真实的身份,接下来的情况就无需多说了。我们后来都发了横财,畅游一番后,便以大英帝国殖民地公民的身份衣锦还乡,并投资置产。二十几年以来,我们富足幸福,安居乐业,渴望将那不堪回首的往事永远埋葬。前不久,哈德森找上门来,我立刻认出他便是那个被救的水手,内心十分惶恐。不知他是如何找到我的。他抓着我们的把柄,贪得无厌地勒索。你终于理解了,为何你父亲极力讨好他,我的内心被不安与恐惧填满。尽管他跑去找了另一个猎物,但仍不肯放过我。 「这些文字很难辨认,当时老人一定颤抖不止,『贝多斯在密信中说道,哈德森揭穿了所有秘密。上帝!可怜我们吧!』」 「这便是我念给维克特听的全文,华生。这件案子的确富有戏剧性。小崔佛受此打击之后,痛不欲生,最终选择到台拉栽培茶树,据说他过得很好。至于贝多斯和哈德森,那之后便不知去向了。警方并未收到任何告发信,显然贝多斯误认哈德森已经将威胁付诸行动了。有人说哈德森就藏身在附近,警方则推测他在杀害贝多斯后逃走了。但我不这样看,很可能是贝多斯走投无路下,把哈德森杀了,携款逃离了英国。这便是本案的情况,医生,假如你在收集材料的过程中需要它们,我很乐于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