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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scription
内容简介
在婆羅洲島雨林和台灣島都市之間 文字鍊金師、當代知名作家張貴興中短篇小說集,睽違文壇十年後力作。 《沙龍祖母》是多項文學獎、好書獎得主張貴興近年經營長篇雨林書寫後,重新整理和集結8篇中、短篇舊作成書,可以視為作者自《猴杯》和《我思念的長眠中的南國公主》以來,重現文壇的暖身之作,同時藉此回顧了一個婆羅洲少年在台灣以寫作安身立命的起點。 《沙龍祖母》大概可以視為用寫作解釋和融入台灣經驗的張貴興,以幽默、利落卻又帶有嘲謔寫實的文字風格,實踐和探索自己在台灣以寫作為志業的路向。 本書收入作者反芻自己台灣經驗的8篇作品,可以清晰看到張貴興早期寫作脈絡,以及風格的轉型。〈如果鳳凰不死〉帶有鄉野傳奇的敘事腔調;〈圍城の進出〉對日本以「進出」竄改侵華的歷史解釋,戲仿中國歷史情結和民族文化的寓言書寫;〈柯珊的兒女〉突出都市文體的俏皮、嘲謔和荒誕;〈潮濕的手〉描寫老師家訪問題學生,卻險成了當妓女的學生母親的「囊中物」;〈影武者〉寫大學校園內教師、師生、工友之間諂媚、攀附、偷情、不倫等狗屁倒灶的爛事,筆鋒不乏反諷和黑色幽默;〈馬諾德〉描述專業牙醫遭遇妻子劈腿,最終關閉診所,從專業形象墮落為市儈商人的心路轉折;〈沙龍祖母〉以帶有傳奇色彩的筆觸刻畫了一位華人家庭中受子孫伺候和尊崇的老祖母。〈彎刀‧蘭花‧左輪槍〉凸顯了被定義的華人身分與國家認同,對國族、語言和身分轉換的深切反思。張貴興關注人物背後的底子,著眼於移民家族氛圍的營造,顯然已有後來寫作《頑皮家族》南洋移民史故事的筆調。
祖籍廣東龍川,1956年生於馬來西亞砂勞越,1976年中學畢業後來台,師大英語系畢業後於國中任教。其作品多以故鄉婆羅洲雨林為背景,常處理華人與當地土著間的愛恨情仇與剝削關係。文字風格強烈,以濃豔華麗的詩性修辭,刻鏤雨林的凶猛、暴烈與精采,是當代華文文學中一大奇景。代表作有《伏虎》、《賽蓮之歌》、《頑皮家族》、《群象》、《猴杯》、《我思念的長眠中的南國公主》等。 作品曾獲時報文學獎小說優等獎、中篇小說獎、中央日報出版與閱讀好書獎、時報文學推薦獎、開卷好書獎、時報文學百萬小說獎決選讀者票選獎、聯合報讀書人最佳書獎……等。
目录
台灣經驗與早期風格--《沙龍祖母》代序∕高嘉謙 《沙龍祖母》自序 沙龍祖母 馬諾德 影武者 潮濕的手 柯珊的兒女 圍城的進出 如果鳳凰不死 彎刀.蘭花.左輪槍
文章试读
祖母有早起的習慣。天沒有亮(我記得是1976年七月的某一天),祖母起了一個大早,從住了三十幾年的老房子的二樓沿著一道木製樓梯走下去。早上下過雨,暴露在屋子外頭堅固而闊長的階梯有點滑濕和陡峭,但是祖母已經上下過兩萬次,我們都沒有想到她會在半途中摔了一跤,滾過六道又硬又闊的階梯,昏倒在一樓水泥地上。等著祖母送早餐過來的雞鴨向祖母圍上來,彼此商量急救事宜。一對白鵝走到祖母身邊,伸出長得不可思議的脖子,叫得好像孝子哭墓,當牠們還是巢穴裡的兩粒蛋時,祖母經常趁著母鵝離巢時對牠們實行胎教,要牠們將來做一對不會踐踏鄰居菜畦和偷吃菜苗的乖寶寶。老黃狗準備到郊外做例行散步(牠是一隻盡職的獸僕,主人起床後才會離開一會哨崗,去做一些追逐麻雀之類的事,滿足一下狩獵本能),牠比羽禽更了解人類,也更懂得人類生活模式,因此牠張開嗓子對二樓吼叫起來。老黃狗知道自己能活得和祖母一樣年高德劭,完全是拜祖母之賜。我們喜歡在十二月和一月的雨季裡進補狗肉,少壯時代的老黃狗就是在祖母寵惜下,躲過父親和兩位叔叔聞名鄉閭的狗肉烹煮術。 老黃狗沒有辜負祖母寵惜,牠從來不會無緣無故的吼叫。 祖母年紀大了,經不起猛烈的衝撞和摔跤,雖然左額上的傷口不大,只流了一小湯匙的血,卻讓她在醫院裡昏迷了兩天。父親、二叔、三叔、大姑、小姑全家人聚攏到醫院裡,以為祖母醒不過來了,因為祖母實在很老了,就像一架老電視機,你在上面輕輕敲它一下,螢光幕上模糊的影像就會永遠消失掉。 「媽年紀大了,老人家經不起摔。」大家都這麼說。 「怎麼會摔下來呢?」父親說。「那道樓梯,她走了三十幾年。」 「是啊,走了三十幾年。」三叔是祖母的小兒子,這個自從三嬸去世後就變得沉默寡言的漢子,此時居然也囉囉唆唆起來,小聲的重複說著「真是想不到,想不到。」「我們早就不應該讓媽走那種樓梯。」「媽會醒過來吧!」什麼的。 「雨又把樓梯淋濕了,」二嬸說。「那道樓梯也很老了,風吹雨打,一向就是黏黏滑滑,像抹了一層油垢,有些地方長了青苔。」 「而且太陡了,真不應該讓媽爬這種樓梯,即使志平也摔過一跤。」三叔說,兩眼盯著病床上昏睡的老祖母。 志平是二叔的兒子,這個二十一歲的跆拳道高手穿著一身勁裝站在病房門口,準備到武館練拳。 「我打算把那間木屋拆掉,蓋一棟獨立式雙層水泥洋房,讓媽住一樓,這樣媽就不用爬樓梯了,」二叔說。祖母和他住同一棟房子,他覺得很內疚。「誰知道會發生這種事?那道樓梯,她走了三十幾年。」 「那種樓梯,簡直不是人走的,上上下下都要像猴子,」小姑的爽直個性和那道陰險的樓梯形成一種鮮明對比。「我早就叫你把那棟老房子拆掉重蓋了。」 「媽不肯,」二叔說,眼睛有一點紅腫。「媽喜歡那棟老房子。」 「那道樓梯,連扶手也沒有。」三叔說。 父親、二叔、三叔、大姑、小姑全在那棟老房子裡長大,他們結婚後才離開它,留下祖母和二叔一家人。「房子太小了,」祖母說。「要不然我們全家人可以住在一起。」父親和三叔偶爾會把祖母接回家裡,但是大部分時候祖母和二叔住在那棟老房子裡,那是一棟碩大的、老式的、多窗的、用十二根黑墨色鹽木撐起的高腳木屋,鋅皮屋頂,聳立在六棵茂盛的椰子樹中,在炎熱和多風的亞熱帶下午,在家畜的慵懶叫聲和原始性寂靜中,老房子看起來頗有一種浪漫的南洋風味。祖母喜歡這棟老房子。 「我們不應該讓她養那些雞鴨,」大姑說。「如果她沒有一大早起來飼雞,不會發生這種事。」 「她喜歡養一點東西,」父親說。「現在我們用不著養雞鴨來賺外快了,但是媽就是閒不下來。」 「她從來不捨得吃牠們,」二叔說。「她把那些雞鴨養得和她一樣老。」 「那些雞鴨有時候爬上樓梯拉屎,」三叔繼續用喃喃的、平板的語氣說:「我有一次在那上面踩到一塊熱呼呼的雞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