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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scription
内容简介
董橋新書書名我套用米勒 (Henry Miller) 的《Remember to Remember》題為《記得》。作者說是去年聖誕前後的一個清晨,睡醒忽然想起亨利.米勒,想起《北回歸線》和《南回歸線》,想起Leonora罵他讀米勒的書,想起那本《Remember to Remember》。作者起床開燈找遍書架找不到那本書。翌日翻遍書箱還是找不到,只好上網訂購。過不了三、四天書寄來了,連夜翻讀,真像跟烽火中失散的老朋友重逢,兩鬢斑白,一臉風霜,昔日那份矜貴的關愛猶在:米勒畢竟念舊。他說他和他的女人匍伏在地上看巴黎地鐵地圖,指著地圖上的站名辨認他住過的地方,順著手指的游移回憶他熟悉的地區他走慣的木橋他買醉的酒館。過不了幾年巴黎淪陷了,他說他默默坐在廣場凳子上餵鴿子,「少不了還有希特勒,胃口比鴿子大多了」。偶然走進小鎮幽暗古舊的咖啡館,兩盞吊燈照亮桌球檯面的綠絨布,兩個士兵彎腰對壘,他說那是梵谷的畫了:"The mission of man on earth is to remember"。厚古而不敢薄今,浪漫而不忘務實,米勒懷舊懷的是文化那炷幽明的香火和儒林那份執著的傳承。 懷舊懷的是文化那炷幽明的香火和儒林那份執著的傳承。《記得》收作者最新小品四十七篇,都是念人憶事上佳的文化傳承,百讀不厭。
董橋 福建晉江人,台灣成功大學外文系畢業後,在英國倫敦大學亞非學院做研究多年,又在倫敦英國廣播電台中文部從事新聞工作。現任《蘋果日報》社長。先後曾任香港公開大學中國語文顧問,《明報》總編輯,《讀者文摘》總編輯,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主任,《明報月刊》總編輯,香港美國新聞處「今日世界」叢書部編輯。撰寫文化思想評論及文學散文多年,在港台及北京、上海、廣州、天津、杭州、成都、瀋陽出版文集十多種。
目录
新歲百吉 1 敬慕周紹良先生 8 一紙清供 15 曾孟樸好事 22 梁啟超遺墨 29 集錦扇子七十歲 36 任伯年團扇 43 《清玉案》散記 50 溥靖秋畫蛺蝶 57 又聽到〈望春風〉 64 珍惜家書 72 艷陽下的馬丁尼 80 張充和耶魯書展 88 犀角的慾望 96 紫杉樹下 103 和楊老闆聊天 111 蘭庭剪影 118 雲在青天水在瓶 126 墨影呈祥 134 如畫,如史 142 朱石麟的月亮 150 書札影真好看 157 字裡;字外 165 周作人妙品 171 想幕思明園 179 真是瑰寶 187 隨意到天涯 195 卡普里之戀 203 風雨故人來 211 老唐養靜 219 兩般秋雨 227 永遠的琥珀 235 企鵝舊夢 243 我的董其昌 257 懷念柳先生 265 史特羅夫太太 273 字裡吉凶 281 橙園紀事 289 沈先生那枝筆 297 小海娶親 304 文窗劄記 312 皇帝的舊書 319 王老的心事 326 余英時新書付梓誌喜 334 工尺譜歸我珍存 343 後記
序/导读
是倫敦的威爾遜帶我走進英文舊書天地。一九七四年一個夏日午後,我們逛完書店到聖詹姆斯公園附近咖啡館聊天。他說,一九七二那年,蘇富比拍賣會上Henry Miller一九三四年初版《Tropic of Cancer》四百五十九英鎊落槌:「確然是巴黎的初版,確然是米勒親筆簽名本,可是,舊書店裏一百二十五英鎊買得到這樣一本米勒。沒有時間多逛,多看,多聽,多學,我勸你別玩舊書!」那是第一堂課。那年冬季,我匆匆讀完米勒的《北回歸線》和《南回歸線》,似乎沒有想像中好看,只記得《南回歸線》裏有一句話說他這輩子樣樣事情都來遲了一步,連出世都遲到,爬上雪橇趕聖誕,終歸還是晚到了半小時:"Everything that happened to me happened too late ... It was even so with my birth. Slated for Christmas, I was a half hour too late."米勒一八九一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半夜十二點半在紐約出世。父親是德國裔裁縫,他在布魯克林區長大,從小叛逆,不上大學,情願謀些零散工作打發光陰,一邊自修一邊泡妞一邊寫作。一九三○年獨自到歐洲流浪,寫《北回歸線》,自傳體小說,寫他在巴黎的荒唐歲月,一出版成了英國美國禁書禁了幾十年。一九四四定居加州Big Sur,作品漸漸影響二戰後「垮掉的一代」Beat Generation,早先遭禁的作品一下子翻身成了純真的色戒"innocent eroticism",一些婦權分子從此對他又愛又恨。「誰讓你讀米勒的書!」美麗的Leonora有一天在學院圖書館裏壓低聲音訓了我一頓。 其實米勒那本散文集還是好的。書名叫《Remember to Remember》,我買的是一九四七年New Directions版,收十二篇文章,都是念人憶事的上佳隨筆,做了書名的那篇八十幾頁長一點不悶。威爾遜說米勒即興寫作,錯漏不少,論斷虛弱,幸虧心地善良,觀察細膩,寫人寫景文筆精練而準確,紅了那麼些年是有道理的:「米勒的佳作也許不是他的小說,」他說。「米勒小說之外的雜著才是他應該傳世之作!」《The Air-conditioned Nightmare》寫美國旅程,文筆尖刻,活力充沛,跟那本寫Big Sur墾荒的集子一樣深摯。依稀記得讀來最開心的是《The Books in My Life》,寫記憶中他讀過的書,有點學究,有點放浪,坦然敘述他不很正統的讀書歷程,筆調不像歐洲、英國那些書人的書話。米勒一味在瑣碎裏營造體系,在不經意中流露關愛,那時候我剛讀了張愛玲的《張看》,心中確實激起綿綿的漣漪,隱隱然覺得書話應該這樣寫。不久,我放假回香港路上想繞到希臘看看,威爾遜給了我米勒那本《The Colossus of Maroussi》,說遊記寫成這樣算是頂級了,難怪Edmund Wilson稱讚米勒寫希臘人希臘景希臘事誰都沒有他寫得動人。是二次世界大戰開戰之初寫的書,他揮別住了十年的巴黎先到希臘遊歷了八個月才回美國。聽英倫前輩老蕭說,書一出版英國報上的書評說米勒散文講究一個「碎」字:拋開意識中知識人的矜持已然是莫大的挑戰,揭示知識人學問之博而淺更是最難的謙卑,米勒都做到了,下筆從此「碎」得沉實。老蕭還說Isaiah Berlin閑談中也說過這樣的顧慮,說是編織學術著述沒有這個心理負擔,處理非學術的文字卻要刪削許多無心的賣弄:"Pedantry"。 那年在三藩市簡妮介紹我認識一位美國年輕藏書家麥克斯,收集米勒作品收得最齊全,家裏還藏著米勒一九八○去世前兩年給他寫的回信。麥克斯說老頭寫作其實認真得不得了,晚年私底下常抱怨寫不出從前的水平:「他的舊書銷路向來不太冷也不是很熱,算是穩健派。」我們三個人一起逛了三藩市洛杉磯好幾家舊書店,洛杉磯一位書商還拿了一封米勒信札影印本給我們欣賞,說原件賣到英國去了:「信中米勒寫了滿滿兩頁紙議論John Cowper Powys!」波伊斯是英國作家,寫小說寫散文寫詩,一九六三年去世,在美國住了好多年,英美老一輩讀者都迷過他,七十年代之後讀書界反而陌生了,弄不清米勒為什麼那麼敬畏他,還說一生受惠不盡:"... one of the few persons I shall always revere, whom I shall feel forever indebted to."我隱約記得米勒那本《The Books in My Life》也寫了波伊斯,可惜書不在了查不出。麥克斯說為了瞭解米勒成長的路途他買過幾本波伊斯的老書,擱在書架上擱了幾年塵封了還沒有心情拿下來讀。聽說波氏三兄弟都寫書,三弟Llewelyn Powys在英屬東非經營畜牧場,他的《Dorset Essays》老蕭說最值得一讀。二弟T.F. Powys在英格蘭東部東英吉利讀書、寫作、種地,作品多帶鄉村風味,老蕭說他聽過沒讀過。 可是書還是要寫,要出。一連幾個深宵我都在整理牛津大學出版社林道群打印的一堆清樣,收了去年二月到今年一月三日我的四十六篇隨筆,書名我套用米勒的《Remember to Remember》題為《記得》。是聖誕前後的一個侵晨,我睡醒忽然想起亨利·米勒,想起《北回歸線》和《南回歸線》,想起Leonora罵我讀米勒的書,想起那本《Remember to Remember》。起床開燈找遍書架找不到那本書。翌日翻遍書箱還是找不到,只好上網訂購。過不了三、四天書寄來了,連夜翻讀,真像跟烽火中失散的老朋友重逢,兩鬢斑白,一臉風霜,昔日那份矜貴的關愛猶在:米勒畢竟念舊。他說他和他的女人匍伏在地上看巴黎地鐵地圖,指著地圖上的站名辨認他住過的地方,順著手指的游移回憶他熟悉的地區他走慣的木橋他買醉的酒館。過不了幾年巴黎淪陷了,他說他默默坐在廣場(木凳)子上餵鴿子,「少不了還有希特勒,胃口比鴿子大多了」。偶然走進小鎮幽暗古舊的咖啡館,兩盞吊燈照亮桌球檯面的綠絨布,兩個士兵彎腰對壘,他說那是梵谷的畫了:"The mission of man on earth is to remember"。厚古而不敢薄今,浪漫而不忘務實,米勒懷舊懷的是文化那炷幽明的香火和儒林那份執著的傳承。三十四年前威爾遜送我《The Colossus of Maroussi》的時候皺著眉頭補了一句話:「世界太喧鬧了,我們差點錯過了這樣遠古的一聲喟嘆!」我記得那年冬天倫敦連下幾場大雪,冷得要命。 二○一○年一月二十日己丑大寒
文章试读
敬慕周紹良先生 周紹良先生的千金周啟瑜從北京寄来我的幾本書要我簽名留念。她説她父親留給她的唯一「財富」是五百本簽名本,都是父親生前好友送的著作,同輩的有啟功、饒宗頤、季羡林、王世襄、任繼愈、舒蕪、黃苗子、黃裳、吳小如,上一輩的有趙樸初、茅盾、施蟄存、阿英、謝興堯、趙景深、張中行、臧克家。她説她父親要她接着用心蒐集心儀的作家簽名本,説是「要力爭做大些,收集得精些」。周啟瑜還送了兩本書給我,一本是她祖父叔迦先生的《周叔迦説佛》,一本是她父親的《唐傳奇箋證》,都鈐了紹良先生的藏書印章給我清赏。 我是周紹良先生的老讀者,他的書幾乎讀遍了,《清代名墨叢談》和《清墨談叢》自然喜歡,《蓄墨小言》尤其讀了又讀,查了再查,太好用也太好看了。我無緣拜識周先生,在他辭世三四年後竟然得悉他女兒是我的讀者,讀過我那麼多本書,欣忭之餘,不無惆悵:紹良先生在世之日,我真應該不辭冒昧修書問安、問 學、問字,看在女兒份上他一定不會介意。中國的老典籍老學術老文玩周先生那一代人是最後一班列車上的乘客了,我這一代人沒那份淵源,只好枯坐在月台上望拿塵而興嘆。 …